“我也是。”郁昭隐瞒着自己已经达到了乾坤的道行,垂眸瞥了一下腕上的红绳,对桑篱淡淡笑道:“往后还请多指教。”
“对了阿然,”桑篱似想到什么,看着崔然道,“你要将婆婆接来吗?”
崔然点头,“要的。”
桑篱还想说什么,崔然马上又道:“我还有些存余,阿篱,我自己能行,你……你就别插手了。”
她说完就走,郁昭没听明白,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桑篱道:“阿然出生丧母,她爹是阳陈县的一名衙卫,有一次追捕逃犯,也白白地丧生了,只留下阿然和她祖母。我爹与她爹是旧识,便时不时地补济一些,祖母婆婆早些年的时候身子好,还能给人洗衣挣钱,现在年纪大了,身子也每况愈下,不比从前了。”
郁昭正想问以崔然这样的家况,如何还能入道院修习,桑篱又道:“修道最需要保证的就是无后顾之忧,阿然家境贫寒,她本也没有修道的意愿,可有一次遇到了个散修道师,说她根骨绝佳,是个难得的奇才。祖母婆婆也盼她能长命百岁,硬是推着她入道院修习,这时间一晃,便是九年。”
“那她这些年可有后顾之忧?”郁昭问道。
“祖母婆婆近来虽不能离药,但身子还好。我也时常帮她,倒是能让她潜心修行。”桑篱说着看了一眼这寝屋,叹气道:“可她性子倔强,总觉得受了我家太多的恩惠,如今我每每拿出财物帮她,她总是推脱不要。我不好勉强,也知她心里所想,就随她去了,最多,我给她理一理铺床洗衣这种杂事。咱们现在虽然如愿以偿离道门又近了一步,可这对于阿然来说,身上的担子便更重一分,她得顾好祖母婆婆,也要紧着自己的修为,我都不敢想她以后的路是如何难走。”
郁昭恍惚一下,好似看到了百年前还未入泰安宗的自己。
对于世人而言,百年足以化作黄土下的一尊白骨,可对于修士来讲,百年不过是眨眼之间的须臾一瞬。
桑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问:“怎么了?想什么呢?”
“没事。”郁昭收回思绪,对她道:“我听说明日一早,此次外选的修士都要去青德堂听讲道论会。崔然方才不是出去了?她那祖母要何日接来?”
“阿然自是有数,你不用替她操心。”桑篱好似不想再说,脸上的神色淡了下来,低头继续整理被褥。
郁昭听她声音忽然转冷,稍怔之后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唐突了,哪有人初初见面还不甚了解,就追着人家问长问短的。
她心里这样想,便觉得与桑篱之间的距离突然被拉开,胆怯之下竟然不敢再碰手边的被褥,当即悄悄地起身转到了自己的床前。
“咻”地一声,窗外骤地传来一道尖锐的破风声,郁昭身子一僵,先是看了一眼还在整理被褥的桑篱,确认她没有被分散任何注意后,才开了门出去,果然看到墙角插着一片飞羽。
此乃修士们之间的传话符,仅限于传话人和接收人可闻可见。
郁昭摘下飞羽快速地看完,犹豫着望了一眼屋内的桑篱后,还是出了竹苑。
冯悟就在外间的一个静僻处等着,见到她来,有些带急道:“郁师姐,师门方才传信,九曜鼎又有异动。”
这便是催郁昭不可再坐以待毙了。
她想了想,问道:“其他人呢?”
冯悟道:“只怕已经前后不一地往三里峰去了,郁师姐,咱们是不是也该去一趟?”
其间的轻重缓急郁昭心里有数,她点头,“我去一趟,你照常留在这里,有要事飞羽传我。”
时间紧迫,郁昭唯恐御剑而去会慢人一步,直接抽符点血,就地开了个地转挪移阵,冯悟见状呆了一下,说道:“郁师姐你……”
修为高也不能这么用啊。
然而后面的话郁昭并没有听到,待得她再睁眼,已经被法阵送到了三里峰境外。
闵宁给过她此地的阵图,郁昭那夜推演,勉强看懂了这里的阵法构造。三里峰因汉沔镇外的三座矮峰而得名,之所以在这里设下阵法封印,是因为此处是连接魔界酆域的一道口子。
郁昭之前听师门里的师长们提过,古籍记载人间无魔,却不知自何时起,竟有魔患缭绕世间,为非作歹,甚至为了攻占人间,强行撕裂了几条通往人间的口子。
其中一条的尽头就落在这三里峰。
再往前面走便是空穹道院设在此处的瞭望台,有值守的修士正在巡管,其中一人远远瞧见了郁昭的身影,大声道:“什么人!”
郁昭大步过去,掏出牌子来给这人看,说道:“破晓。”
“说人人便到,咱们两个对看了这么久,终于也来了第三人。”
一旁用作歇脚处理事务的屋舍里悠悠地传来一声,郁昭移目去看,就见那闭着的木门一开,露出来一双黑靴,连带着声音也愈发大地走了出来。
“让我看看,来的又是哪一位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