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做什么?”
“既入此道门,便为天下生。”
“再不让开,你便是助纣为虐。”
“师尊,您曾说,道始于人心,天道亦是人心所定。”
尸山血海间,岱宗山狂风大作,来人缓步上前,手中的剑被血腥弥漫,滴溅了一路。
郁昭抬起昏沉的头,反手护住身后早已动弹不得的人,提防地看着自己这位并不熟悉的师尊提剑靠近。
“退下!”碧霞元君脸色横变,指剑对她呵斥,“郁昭,你让开。”
“师姐是人是魔,大家各自有数。徒儿自知修为平平,但即便飞蛾扑火,也绝不放弃师姐。”郁昭快速回头瞥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女子,搂入怀中之后又警惕地看向碧霞元君,“师尊,魔不在她。”
“小昭。”怀中的人咬足了这声称喊,在唤来郁昭的垂眸后,声若蚊蝇道:“……我欠你的。”
“什么?”郁昭没有听清后面的话,此时此刻也没有心思去细想她说了什么,只是一手按住了她腰上汩血的伤处,竭力冷静下来为她输灵疗伤。
一只沾了血的手覆上了郁昭的手背,西陵雪惨白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笑,她强忍着痛意张了张嘴,“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那次的河灯里,我……我写了这个。”
郁昭脑中一空,思绪刹那回转。
输灵的效力实在是杯水车薪,西陵雪眼中的光暗沉地隐去,手慢慢滑落一旁,垂落时轻轻擦过郁昭系于腕上的红绳,在那表沿上留下了一道血污。她双眼半阖,最后落下一句话:“我……照顾不了你了,小昭,活……活着……”
“师姐!”郁昭大声而喊,赶紧拉住她的手捂在心口,声泪俱下问道:“河灯是什么意思?你欠我一个解释。”
怀中的躯体正在快速地流失温度,郁昭环抱着她,在她双眸紧闭的瞬息里前所未有地痛恨自己无用。
身后破碎的脚步声再次传来,碧霞元君又一次开了口,“让开。”
眼泪糊了郁昭一脸,她红着一双眼嘶声吼道:“师姐已经不在了,难道师尊连她的尸身也不愿放过吗?”
碧霞元君仍是那副冷容,说道:“魔未驱,把她给我。”
郁昭抱紧了西陵雪不放,但凭她的修为如何抵挡得了这位修为上乘的一宗之主?碧霞元君对她不再留情,拂尘一扫便将她推至一旁。
风里掺杂的血腥气催得郁昭头晕目眩,等到她醒神再看,碧霞元君已从血泊中将人卷走了。
郁昭疾声大喊:“师姐——”
山道蜿蜒,草木垂败。血色斑驳蔓袭三千里,岱宗山横覆赤殷。
长风阵阵,那一年枫红遍野,却不及西陵雪散命做盾,抛血染林,半甲之久依然赤土盖地。
那是郁昭对西陵雪的最后一眼。
光阴辗转着回溯,郁昭骤然睁眼,方觉是梦。
她瞪直了目光,大口喘气几阵后,对着头顶的床幔默默出神,几息之后视线渐移,慢慢地落到了右腕的红色腕绳上。
腕绳不知是用何种编法织成,看上去有些繁琐,上面编入了一颗玲珑剔透的珠子,绳面上有一处颜色看着突兀,是深红偏暗的褐色。郁昭对着这嵌了珠子的腕绳瞧了不知多久,才胡乱地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起身穿衣。
有鸟鸣声从窗边传来,郁昭系好衣带推窗来看,一只翠色羽毛的鸟儿跳上了她的掌心,喙嘴轻轻在她手上一啄。
郁昭当即肃然,浮空中倏地现了一封信,翠鸟扑腾两下羽翼,转而飞走。
信封上有三道醒目的红,是个要紧的消息,她拆了看完,迅速揉于掌心化为粉末,推门便出。
卯时才过,街上已经熙熙攘攘,郁昭随意而看,果然见人群中有不少修士模样的人,她想到信上所说,余光瞥到了街角的一个糖水铺子。
“摊主。”她过去坐下,指着招牌说道,“一碗酒酿圆子。”
“来了。”摊主给她端来,郁昭道谢,随口说道,“今儿个的人可真是够多的。”
摊主笑道:“道选嘛,难免的。”
大央国昌宝十七年,举国道选。
此乃九州中原之国大央国最隆重的修士大选,每隔五年一次。参选修士无年龄身份之限制,能者为上。
郁昭游走九州已是第九十年,适逢五载一遇的道选,她念着近百年前的那桩事,三个月前有意隐姓埋名在大央国这远离王都的汉沔镇歇了脚,直到修士大选即将开始。
这小镇虽小,却因一所名叫“空穹”的道院而出名,每每道选之年,汉沔镇便是人满为患。
郁昭一手撑腮,一手给自己喂着酒酿圆子,装作茫然不知的模样望着人来人往的街市,心不在焉地听到了邻桌的一对母女说话。
女孩看着四五岁,一双大眼睛望着几名修士模样的人,奶声问道:“娘,他们都是外乡人吗?手上拿的是什么啊?”
妇人看了看,那一刻的眼中似藏了什么说不出的话语,过了一会儿才露出个笑来,说道:“那是剑,那些人是入道修炼的修士,都是往空穹道院去的。”
女孩一听就来了劲,又问:“入道修炼可以长生不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