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高三生那么忙,我哪里敢奢望拜您为师啊。”
“不至于。”
我愣了一下,受宠若惊地又问了一个你最讨厌的、明知故问的蠢问题:“什么意思?”
你的表情现在想来很搞笑,是那种无语到至极的笑,你说:“我的意思是,有空就来找我,我教你。”
我那时候因为很激动,心跳得很快,低着头怕被你看到端倪,一边手忙脚乱地把黑白棋子分别放回棋盒,一边催着你赶快教我。
那个时间大家都在食堂吃晚饭,你教我下棋时,我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说:“路过。”
我又问你是不是怀念围棋社,你才抬起头,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凶我说:“专心点。”
怎么说呢,初期下棋纯粹是为了接近你,而你现在已经在这里了,只要我学不会,你就能一直教我,所以我醉翁之意不在酒,压根没什么心思学了。
我鬼鬼祟祟凑到你身边,手托着侧脸盯着你看,笑得像个傻子,“阿树,你喜欢围棋是吗?那你未来的目标就是成为最厉害的棋士?”
“不是。曾经是。”你轻轻摇头,把玩着棋子。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现在不是了?”
你沉默片刻,落下一子,说:“很多原因。”
“可以和我讲讲吗?”我不依不挠地问。
这次你沉默的时间更长了,最后以一种很沉重的语气回答我:“围棋没有未来了。算了吧。”
“何况比起不切实际的理想,学习更重要。”
我片面的理解着这番话,意识到这是你的伤疤,我的追问很唐突,问了别的:“那你高考之后总要报志愿的吧,专业和学校你都想好报什么了吗?”
“读师范,学数学。”
“然后回到这所学校继续教学?”
“……可能吧。”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伸出食指点了一下你无意紧绷的眉心,解释说:“因为你说这些的时候,都是苦笑,如果这真的是你想要的人生规划,那你就不该是这个表情,毕竟以你现在的成绩,考个师范对你来说易如反掌啊。”
说到这我长叹一口气,正起身子靠着椅背,抬头看向教师的天花板,感慨着:“就是太可惜了。”
你说:“可惜什么。”
我很认真的告诉你:“你身上有天才的光辉,我想如果是你的话,不管在什么领域发展都能成为最拔尖的人才,如果只是留在这个二线城市发展,那就太屈才了,我觉得你生来就该站在更高的地方。”
以我的角度,其实是看到了你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容,像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土崩瓦解。
但最终你还是对我隐瞒了真实想法,自嘲地笑道:“你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我反驳道:“明明是你妄自菲薄。”
“哪里得来的结论?”你看向我。
“直觉呀。”我坦荡地与你对视,“我的直觉说,你是平庸的反义词。”
你好似败下阵来,笑叹道:“好吧,其实我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我很自豪我拿下了围棋冠军,但它不能作为理想只能算爱好了,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完全没有方向……很迷茫。”
“你滑过雪吗?”
“没有。”
“弹过钢琴吗?”
“没有。”
“跳过舞吗?”
“没有。”
“做饭呢?”
“做是做过,但不是很好吃。”你一脸茫然,疑惑道:“怎么突然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摊了摊手,“你看,你有那么多没有体验过的事情,不知道喜欢做什么、适合做什么不是很正常嘛。”
这些都是从我父母口中学到的道理。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里也很复杂,我一直很讨厌父母说教,但现在仔细想想,他们说的很多话其实是对的,只是做错的地方让我习惯全盘否认他们的思想。
“就像你相亲,总不能只相了几个就一定要在一众没有兴趣的人里硬核挑选共度余生的人凑合过吧。”
我有模有样地开导你,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谁知你来了一句:“说不定呢。”
“不准这么想。”
我难得霸道一次,扳过你的双肩与你面对面说:“什么事都随便做决定的话,活着会变得很无趣,时间长了会抑郁的,所以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你笑了一声,调侃道:“比如呢?主动去相亲?”
我的嘴角隐约上扬,但还是想严肃点,硬憋着笑说下去,“是啊,先把世上所有的娱乐项目全部相一遍,然后选出你最喜欢或者最擅长的,就不会迷茫了。”
“还有,遇到喜欢的人就去追,宁愿被拒绝,也不要错过避免遗憾的最佳时机。”
后半段话说出口的时候,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话像是个打脸的回旋镖,因为道理归道理,都是理论,实践起来根本不是这样。
例如,我喜欢你这件事就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其中也包括你。
我非常清楚一个同性的喜欢意味着什么,我的心意无法给予你任何好处,反而只有负担和痛苦。
只是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喜欢了,还没来得及想怎么收场,走一步看一步,情不自禁,情难自已。
傍晚时分,气氛愈发暧昧,我悄悄向你靠近。
而你却在透过我的眼睛想着另一个人。
说:“你和你小舅挺像的。”
是吗。
你知道吗,就是因为这句话,我才用“错觉”二字否认了所有我们心意相通的瞬间。
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