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非但没有停,反而大了起来。开始还不觉得,后来越下越大,直到变成了滂沱大雨。
正屋里,罗怀特心不在焉的听着老支书和林天野闲聊,从天南海北聊到村里的家长里短。
老支书谈起现在的好生活。
去年国家给村里修了路,今年又在山里架设了通讯设备。别看他们现在穷,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话题又转向老人的孙子。老支书自豪地告诉他们,他孙子是十里八乡仅有的几个走出山沟沟的大学生之一。今年参加了工作,还特意给他买了台老年机,他都没舍得用几次。
“十里八乡没有几个有手机的,都是娃娃们走出山村买的,我们不舍得用。”老支书感慨,“想富裕,还得娃娃们有文化,走出这穷沟沟才行。”
手机?
罗怀特后知后觉道:“能打电话吗?”
“能是能,就是信号不太好。”
难怪昨天看了几次都没信号!他低头看手机,依然没有信号。
老支书笑呵呵地说:“你去后屋看看,那边信号好一点。”
罗怀特迫不及待去后屋给本吴晨电话。
“嗨,本。”
“我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到家,我去接你。”
“下暴雨了,还没回呢。刚找到信号,就第一时间打给你了。”
本吴晨失望:“明天能回吗?”
罗怀特看看窗外的雨:“不知道,不下了就回。”
“明天是我们的一周年。”
“我知道。”
“你一定要回来。”本吴晨的语气可怜兮兮的,“我想和你在一起。”
“嗯。”
本吴晨呵呵笑了一会儿,嘴里拖长了音调:“你-回-不-回-来-你-要-不-回-我-变-成-鬼-也-要-去-找-你-”
罗怀特笑得喘不过气来。
“停!”
电话那头突然沉寂了。
“本?”
“本,你能听见吗?”
“你说话啊,能听见吗?”
看看手机,还在通话中,可就是听不见声音。这可恶的信号,肯定又不行了!
他在房间来回走动,到北墙,“本”到南墙,“还没信号吗”,刚走到东墙,电话里传来本吴晨“扑哧”的笑声。
好哇,是本吴晨在装神弄鬼!
罗怀特:“你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本吴晨委屈:“是你让我停的!”
“我……”我是不让你装鬼的!
“你知不知道我正在扮鬼你喊停,我都鬼脸瞪了半天,累死我了。”
“还好没有网络,没看见你那鬼样子,要不然你没累死,我先笑死了。”
本吴晨一脸正经地说:“不许说死啊活的,不吉利。”
罗怀特:“是你先说的。”
本吴晨承认错误:“好,怨我。”
罗怀特笑嘻嘻的:“我要今天没事罢了,有事就怨你。”
本吴晨转换话题:“等我们五十岁时,不许在我做鬼脸的时候喊停。”
“为什么?”
“这种高强度动作,恐怕要原地去世。”
“又来了。”罗怀特说,“五十岁还可以吧,六十好不好?”
本吴晨伤感起来:“那时你还我身边吗?”
“如果你愿意,我会在。”
“说得我都感动了。”本吴晨说,“要不我委屈一下,我们过一辈子,你同意吗?”
这是表白吗?借玩笑说出的表白,该有多少诚心呢?
可惜不是视频,看不到本吴晨的表情。
罗怀特闷闷地:“做个梦就可以。”
本吴晨:“坏蛋。”
罗怀特捋了捋掉落额头的发丝,眼睛掠过红绳手链。
他抚摸着红绳手链:“你给我的手链,我会带一辈子。你会吗?”
本吴晨说:“我会。我会带一辈子。”
罗怀特:“那好,就一辈子吧。”
“嗯。”本吴晨又开心起来,“到我们老的走不动,我还要带着它。让它们做我们的见证。”
见证?见证什么呢?
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两个老的走不动了的人还在一起?
“见证我们的友情吗?”罗怀特悲哀的说。
纵然是五十岁,六十岁,一辈子,他们之间,依然只是友情。
本吴晨:“罗特,我……”
声音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白清雪的声音传过来:“晨晨出来一下。”
罗怀特的心沉下去。本吴晨办完事回家了,白清雪依然和他们在一起。
本吴晨冷冷的声音:“有事吗?”
白清雪:“吴姨让我喊你下楼一趟。”
本吴晨:“你先下去。”
本吴晨在二楼。
连陈天赐都没有涉足的二楼,白清雪去了。
罗怀特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回声音:“你和她在一起?”
“没有。她和妈妈一起回来的。”
“她以后住你家吗?”
“……可能吧。”
“好。”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本吴晨哀伤地说:“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爱情了。”
不会有、爱情、了。
那他们呢?他们算什么呢?他们这一年算什么呢?
一直固守的坚定在这一刻崩塌,罗怀特的心被砸得生生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