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着头,看天空飘下细细洒洒的绒雪——啊,还真的挺冷。
等了一会儿,却没等来公交,等来一辆宝马X7。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与温柔极为相似的脸,头发乌黑,皮肤紧致,完全不似五十岁的模样——是温柔的爸爸,温国兴。
“小柔——”他笑得和善,甚至带了一丝讨好。
温柔恍惚,有段时间未见,竟在熟悉的脸上看到陌生,但她还是弯下了腰,客气礼貌地打招呼,“爸爸。”
“快上车,外面冷。”温国兴笑,已经主动把副驾的车门打开。
温柔在原地站了两秒,看着温国兴殷勤的脸,还是钻了进去。
车外寒风凛冽,车内暖气被温国兴打上了最高。
父女俩睽违许久的闲聊。
“小柔,最近怎么样?”
“挺好——”她回答,却显得没什么耐心,“爸爸,不要开太远,随便找家咖啡厅坐坐,我太晚回家,妈妈会担心。”
“哦哦,好,我找找附近的星巴克。”
星巴克几百米就有,前后的车轮胎压不了几米马路,就转弯开进停车场。
温柔进店,点了一杯美式,安安静静地找位置坐下。
这种时候,她跟自己的名字契合成为一体。
温国兴买完单过来,提着一个黑色prada的男士公文包。
一坐下,他便迫不及待从中掏出礼品盒跟塞得满满的红包——温柔想,这大概是他用来证明“父爱”的武器。
“小柔,这是爸爸给你的新年红包,”他看着有些兴奋,“还有,这是爸爸送你的新年礼物——”
温柔瞥了一眼礼品盒,是她梦寐以求的手机。
温国兴笑着,“这样以后我们可以常常联系,爸爸之前不敢给你买,怕耽误你学习,但到了高中,也合该有一部了。我们小柔,别人有的,也都要有。”
温柔却没有太热烈的反应,她盯着桌面上的美式发呆,她有想说的话,她在想要怎么开口。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温国兴在等温柔的反应。
不知为何,五十岁的老人家,居然有些忐忑。
他近一年都没怎么找过温柔了,他公司的海外业务越来越忙,他频频出国,几乎不怎么在江城待了,这次也是特意回国看女儿。
也许小柔有些生气。温国兴心想。
“爸爸——”温柔抠着指甲,缓缓开口,“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吧。你不要再来找我。”
温爸爸一愣,“你、你是不是怪爸爸最近没来看你?”
“不是的,爸爸,我见你,妈妈会不开心的。”温柔的神色淡淡,她脸上极少出现这样的表情,她在下定一种决心,“其实本来就不该这样的。我不该见你。”
她勉强自己笑了笑,“爸爸,我每次见你,对妈妈都是一种背叛,我不想再背负这样的愧疚了。”
“小柔——大人的事情,本来就不该把你牵扯其中。什么背叛不背叛的?我是你爸爸,血浓于水,我们见面天经地义。”温国兴有些生气,他最怕的事情发生了,温柔的个性越来越向秦美丽靠近。
“你妈妈为人太过刚烈,控制欲极强,我们离婚,这也是最主要的原因,你千万不要学你妈妈的个性,没人会喜欢。”
他希望温柔能像他取得名字一样,个性温顺柔和。
“还是你妈妈发现我们见面了?她骂你了吗?”
温柔听不得妈妈受人诋毁,是爸爸也不行,她站起身,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认真严肃道:“爸爸,你们离婚的原因,是你出轨——你出轨了我的舞蹈老师,明白吗?”
头一次,温柔用这种口气同他讲话,温国兴慈父的形象顷刻轰塌,“你怎么跟爸爸说话的?大人的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我跟你妈妈、田阿姨三个人之间,也不是一句出轨可以概括的。”
听见温国兴振振有词的狡辩,温柔突然觉得很失望——对父亲,也对自己。
那根长期紧绷的弦终于断了。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内心萦绕。
那些不好的回忆重新涌上心头,像一支矛,扎得她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