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周围的人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这对小夫妻之间的争执竟然演变成了一起真正的命案。两人被众人强行拉开,陈慕紫手中的匕首也随之颤抖着掉落在地,他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似的喃喃自语道:“我只是想保护自己啊,如果我不这么做,死的人就是我……”
众人根本没有听他解释,强压着他带着官辞青的尸体就往衙门走。
一切的变化都来得太过突然,快得让人难以置信!宋慈惊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充满了困惑和震撼。他简直不敢相信,原本处于弱势地位的一方,竟然会因为反抗而成为杀人凶手。然而,根据大离的律法,当街杀人者必然要承受残酷的惩罚。
可如那人所言,如果不选择反抗来保护自己,今天死去的恐怕就是他了。自始至终,宋慈甚至都没有看清楚那两个人的面容。他被小厮匆忙赶上马车,朝着贡院疾驰而去。
贡院,那是无数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神圣之地。进入这里,意味着向自己的荣耀又迈进了一大步。院内供奉着孔夫子的塑像,他默默地接受着千万学子们从心底涌起的敬仰之情。
宋慈饱读诗书,对众多典籍都有所涉猎,但最为钟爱的仍是那本《论语》。其中蕴含的深邃道理,即使穷尽一生也难以完全领悟。他一生所追求的,无非就是《论语》中的那句名言:“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然而,这一路走来,违背本心和遇到的艰难险阻并不少见。
群起看热闹的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但想要行侠仗义的人却凤毛麟角、寥寥无几。陈慕紫被一群彪形大汉五花大绑、押解着往府衙走去,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南门离玉城的府衙还有很长一段路程。一路上,随行的人如潮水般渐渐退去,毕竟谁也不想多管别人家的闲事。趁着这个间隙,陈慕紫瞅准时机,抱起官辞青冰冷的“尸体”拔腿就跑。
他慌慌张张地逃到一个人烟稀少的街巷里。猩红的鲜血从她白皙的脖颈汩汩流淌而出,怎么都止不住。陈慕紫手忙脚乱地将她靠墙放置好,心里压根儿就不信什么死而复生的鬼话。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官辞青的鼻息,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轻轻喷薄在她的指尖上。陈慕紫心急如焚,只能竭尽全力捂住那仍在不断渗血的伤口。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伤口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鲜血也越流越少。就在这时,官辞青突然像诈尸一般猛地坐直了身子,脖颈间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仿佛还萦绕不去。
“你的脖子,还疼吗?”陈慕紫破天荒地头一次如此关切地询问她。
疼?当然疼啊,是那种无法呼吸、无法呼救的疼。只是在知晓了自己能够复活之后,这种疼痛也会被自己忽视了。“很疼啊……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无数的钢针同时扎进我的脑袋一样!所有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涌上大脑,仿佛要将我整个人撑爆一般!它们紧紧地困住我,让我无法呼吸,甚至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每一次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时候,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依然萦绕不去,久久不散。”官辞青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脖颈,那里并没有留下任何疤痕,但衣服上却沾染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不过,就像你现在所看到的这样,无论经历多少次这样的折磨,我始终都死不了。也许对别人来说,这些事情确实很重要吧?但对我而言,真的已经无所谓了……”官辞青缓缓转过头来,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复杂而矛盾的情感——眼带笑意但是硬生生地流出了眼泪,既有对自身命运的无奈和感慨,也是对自己的嘲讽。
官辞青就是这样一个人,哪怕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爱意,也能被她无限放大。“你完全没必要故作姿态地来关心我,因为我不得不承认,即使明知道你的关怀只是虚情假意,我仍然会为之动摇。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被你算计的价值了,我们本来就是同路人,各自安好、努力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人真正在意过她的感受,至少在崔如婳死后便是如此。
面对残酷的现实,官辞青深知,能够依靠的唯有自己。只有拼尽全力去争取,才能有一线生机。
“假死之法固然好用,但若能自行调配好毒药,便可减轻痛苦。”陈慕紫深知,作为一名暗卫,如果拥有无限复活的能力,将会是何等强大,但这种能力需善加利用。“你还装什么呢?算计他人后,竟还佯装深情。”官辞青实在无法忍受自己,明明对方已将事情说得如此明白,分明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然而,自己却因那微不足道的关怀而陷入其中。在这举目无亲的世界里,自己仍渴望找到一份依靠。
陈慕紫自知理亏,然而这些话却是不自觉地脱口而出,难掩内心的关切之情。原本就是一场算计,二人不过是被迫一同执行任务罢了。尽管合作仍将继续,但心中那份心疼与关怀却难以掩盖,更令他困惑的是,近来睡梦中频频出现的那个身影,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而自己对她的真实情感又是如何呢?
陈慕紫不禁陷入深思,试图理清这纷乱如麻的思绪。他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思考着这份感情的真谛。或许,在这场充满算计的合作中,他早已不知不觉地动了真情;又或许,他从头到尾还是那个陈慕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