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只喊了程译野的名字。
“林雨娇,怎么又回来了。”程译野才看到她,停下脚步,用眼神示意身边人可以先走,“落东西了?”
祁司北没走。站在台阶上,静静盯着她。
空气里的潮湿暴雨气息越来越重。
“落了耳机。”林雨娇垂下裙摆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裙摆。
手心里的触感,拧巴成一团。
“去拿吧。“程译野看着她如释重负往上跑的背影,觉得特好玩,没忍住笑了。
台阶上两个人并排站着。站在外面的祁司北显然没有侧身让她的意思。
狭小的空间里,林雨娇不得不挤过去,发丝擦过他的肩膀。
视线里,她穿着一双黑色皮鞋,极细的一截脚踝扎进一圈蕾丝花边的袜子里。
让人忍不住想犯坏。
到底没勾脚,安安稳稳放她过去了。
“北,认识吗,法学院那院花,每年拿特等奖奖学金。”程译野继续往下走,有搭没搭跟旁边人讲话,“林雨娇。”
祁司北压了压帽檐,冷淡的眼睛没有温度。
“不记得了。”
“上次在mist酒吧,人家开她玩笑,你不还掀茶几了吗,你喝多了?”程译野忽然想起一事,“倪雾为这事,差点骂死我。我跟她说清楚原因才罢休。”
两人走出教学楼。门口的一只流浪猫被惊到,一下子逃走了。
“挺没心的。”祁司北仰脸笑了一下。天光下,下颚线流畅锋利。
程译野知道他在说猫,但又总觉得不是在说猫,没细问。
扯到了别的话题去了。
林雨娇走到教室里的时候,窗外的雨已经开始下了。
一滴滴,砸落在窗台。课桌上返潮一片细细密密的水珠。
她拿了自己的耳机,手忙脚乱塞进口袋里往外走。
眼神瞥过教室黑板。
乱七八糟的一堆涂鸦绘画上,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写在黑板角落的名字。
林雨娇。
她怔了一下,从门边跑回去,弯下腰长久凝视着那个角落。
在她们所有人走后,后面,不知道被谁画了一只白色小猫。
趾高气昂,高高翘着尾巴,目不斜视。
她脑子里很懵,下意识想起,刚才上楼擦肩而过那个人。
祁司北随意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手,骨节分明,指腹沾着白色的粉笔灰。
-
雨一直下到了晚上十点。
闷热的积水在城市街道上泛滥,映照出灯红酒绿的高楼。
Theice livehouse门口停满了车。
烟草,香水,酒精弥漫的夜生活。错乱的灯光不断变换颜色,台下人潮汹涌,巨大的屏幕上滚动着一行行歌词。
明亮的光线下,缓缓升起的干冰让整个舞台显得更加触不可及。
要费力从那些无数晃动着的手臂,才能看清站在台上最前面那张年轻所以张狂不可一世的脸。
“大家好,我是失路乐队的主唱,祁司北。”
尖叫声中,一身黑卫衣的人连连衣帽都没摘下,调整了一下耳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人示意可以开始了。
灯光突然变蓝,像是海水一样在台上泛滥开去。
他唱得是一首英文歌。抬脸的瞬间,大屏幕上突如其来出现了他整张极具攻击性的五官,让人迷恋到连想起尖叫都要先怔住几秒。
“今晚。”贝斯最后一个音戛然而止,少年对台下鞠躬,弯腰但不低头,“玩得开心。”
“祁司北,祁司北!”
下台的时候,欢呼声里,下台的人在台边落了一包烟。懒洋洋半弯下腰捡起。
蓝色的烟盒,衬得他指间白皙修长。尖叫声止不住一声比一声高。
就算他走出了聚光灯,仍然有无数目光紧紧追随着他。
后台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大灯。离开了聚光灯,细看才能看清他因为疲惫而有些苍白的脸。
“北,牛逼。”昏暗角落里传出一阵掌声,程译野晃着身进来,“演完了?”
“完了。”祁司北窝在一把椅子里,闭上眼。
“你真应该好好听听台下这么多小姑娘喊你名字,吵得有多大声。”程译野笑嘻嘻倚在门边,“搁这地儿唱,真委屈你了北。”
他还在这个昏沉雨夜里,兴致勃勃描绘他未来星途璀璨的样子。
祁司北听程译野乱扯。没说话,还闭着眼。
黑色卫衣因为坐下短上去一截,手腕上若隐若现的一行青色纹身。细看才能看清纹身下,想遮掩的那一道道锋利划痕。
程译野说着说着,看了眼手机微信。
“上哪吃饭,周沉,倪雾都在外头等你,倪雾说最近减肥,一天没吃饭了就等晚上这一顿。”
“舟川夜市那家大排档吧。”祁司北忽然睁开眼,房间外是这一生仿佛都不会停的暴雨,嘲弄扯了扯嘴角,“便宜。”
程译野“哦”了一声,看见昏黄的灯光落在他银色的发丝上。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一米九的人蜷缩在椅子上,没有站起来那么高大,像一只孤独痛苦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