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一回山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师尊,一度以为这件事会引起渡落山与御门之间的争斗,并为此担惊受怕了许久。”
“那杜峰主怎么说?”卞荆很是好奇。
“一开始,师尊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我放心,该修炼修炼,该休息休息,一切如故,但短期内不要独自下山。”
“难道他笃定御门不敢与渡落山为敌?”
杨云珂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看了卞荆一眼,回答道:“最初,我也是这样想的。但谢师兄告诉我,这件事根本不必担忧,因为御门新任的门主萧行,绝对不会让门中弟子得知我的存在。那个仓皇逃离的御门弟子,说不准都会被灭口。”
这话说的平常,但其中隐含的阴暗之意,简直让人背脊发凉。
卞荆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
是啊,杨云珂作为当世唯一一个能够镇压玄狮之力的人,可以说是许多御门弟子的救命稻草。她的存在固然会引发纷争,但更直接的影响是,她会威胁到门主萧行的地位。
萧行与历代门主之间本就有无法弥补的差距,御门内部又内斗不断,此时出现一个杨云珂,极有可能让他直接丢掉门主之位,又或者加速御门的分裂。
“不对不对,扯太远了。”卞荆忽然甩甩脑袋,“你还没说,为什么要进入秘境呢。”
杨云珂无奈地看了一眼卞荆,开口道:“这件事之后,我开始回忆关于玄狮之力的一切。从我最早关于它的记忆开始,到我能够彻底镇压它,我来来回回想了好几遍,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能够镇压玄狮之力,关键在于当时师尊给我喂的那枚丹药。”
杨云珂自修行以来,境界提升可谓是飞快,但无论她如何努力,体内的玄狮之力永远增长得比灵力更快。
这就像是一个流动的沙坑,她的身躯每时每刻都在缓缓下陷。这种下陷在修为低微的时候并不明显,但随着她的境界提升,沙坑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她能够感觉到死亡的逼近。
尤其是突破灵宝境的瞬间,她五感尽失的十天,沙坑里的沙砾几乎埋到了她的脖颈,生死的界限已然模糊。
可这一切都被那枚丹药扭转了,杨云珂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第一次体会到掌控玄狮之力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我向师尊追问那枚丹药,想知道它的效用和来源。”杨云珂停顿了一下,转头望向竹亭外的水潭,“但他不知道。他只是告诉我,那枚丹药来自于妙箴秘境,是由当年进入其中的渡落山弟子带出来的,有且仅有一枚。
“那丹药效用不明,灵材更是不清不楚,连松瀑峰主冯予惜都无法一一分辨。师尊他原本是打算一直放着的,毕竟谁也不知道吃了会有什么后果,但那一次,他看我快死了,众人皆束手无策,这才死马当活马医。”
卞荆干笑两声,抬手擦擦不存在的冷汗,心想,这太衡峰的人做事,的确是有一套自己的办法。要换作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往一个将死之人的嘴里塞来历不明的丹药。
“你也是命大。”卞荆道。
杨云珂轻笑一声:“谁说不是呢。”
“那你进入秘境,是为了寻找那种丹药?难道你担心药效只是暂时的,玄狮之力再次反噬?”
“是,也不是。”
一阵清风从水潭上吹过,横穿竹亭,吹起杨云珂的额发。
她轻声说道,语气却格外坚定:“我能镇压玄狮之力,这既是机缘,也是祸患。就算当时那个御门弟子没有将消息散布出去,必然也有人得知了这件事,只怕麻烦的还在后面,后患无穷啊。
“但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山中,也不想一直被忧虑所困,害怕未来发生的事,整日提心吊胆。
“我想了很久,要解决这件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更多的人能够镇压玄狮之力,只要我不是唯一的那一个,御门也就不稀罕了。”
卞荆听了,低头沉吟片刻:“你就那么肯定,镇压玄狮之力是那枚丹药的作用?这都只是你的猜测啊。先不说能不能顺利找到丹药,就算找到了——你想过以后吗?万一我们跟上一批进入秘境的人一样,出来之后个个死于非命,你为此冒险还有意义吗?”
一番话说完,杨云珂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久,她才抬头看卞荆:“我竟不知,你是一个信命的人。上一批人死了,我们就一定会死吗?要论意义的话,人总有一天会死的,那活着还有意义吗?”
卞荆扶额:“你这是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