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这就是一回事!”
“……师伯,我真的教不了。这孩子有心魔。”
“心魔?”这下轮到薛牧山犹豫了,“有心魔怎么了,这世间有几个修士没有心魔的?特别是你们练剑的,要是没一点执念,又怎么可能修出绝世的剑意。”
心魔在大多数情况下,的确是修行的阻碍,可它同样也是一块磨刀石。只不过有的刀直接磨断了,有的则愈加锋利。
“赵瀞辞的执念,与其他人不一样。我师父的执念够深了吧?有时候,我看他坐在竹林的样子,真怕他会直接从云栖峰上跳下去。可那孩子……他是永远不会对自己下手的,他想要做的事,只会向外求。”海棠万里皱着眉,缓缓说道。
“他想要复活他的父亲,可这世间的复生之法,师伯你应该清楚都是怎么一回事,世间根本没有真正的复生之法啊!偏偏这件事劝不得,且劝也无用。”她顿了顿,继续道,“于是我想着,大不了让他找上一辈子,他不死心可以啊,找不到总没办法吧?”
这时,薛牧山听出了这话暗中的意思,吃惊道:“……难道他找到了?”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找到。”海棠万里直视着薛牧山,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凝重。
“你是在说……”薛牧山脑中闪过一个黑发少年的身影,顿时懊恼地一拍脑门,“你指的是卞荆那小子?的确,按理来说,元家的秘术【还流】,是最接近复生之法的存在。可那只是接近,它不可能真正将人复生。难道你怕他俩私自行事?放心吧,卞荆那小子眼下正在陵隅峰,我估计没个三五年根本出不来,就算赵瀞辞得知了卞荆的身世,他也不可能找得到人,你何必这么着急就把人安排到山外去?”
“不,师伯。我担心的不是他找上陵隅峰,以他的本事恐怕连关峰主的一招都接不住,但我怕的是……”
“你怕他与卞荆心生嫌隙,同门相残?”
“没错。卞荆在御灵城曾经施展过还流术,他一定知晓此术的本质。正因如此,等他离开陵隅峰,不管他选择帮助赵瀞辞还是不帮,都不会有好结果。”
卞荆不出手,以赵瀞辞的脾性,必不会善罢甘休,可若是卞荆贸然插手,将赵瀞辞的父亲变成一个无法形容的存在,事情的结局可能会更加糟糕。不管哪一种,都不是海棠万里愿意看到的。
“我不明白,那孩子心中的执念为何会如此深重,他怎能笃定世上必有复生之法?就好像它不是虚无缥缈的念想,而是一个不知从何得来的坚实承诺。”海棠万里的话语中满是无奈,甚至有一丝心痛,“但不管怎样,我不能放任他继续走下去了。他的心魔我没有办法,但师祖一定有,这才是我想让师祖带他云游的真正原因。”
薛牧山理解海棠万里的选择,但他不认为此举可行:“心魔执念只能镇压,或者自行化解,你找师父她老人家也没用啊。”
“师伯,你见过师祖的剑意吗?”
薛牧山“嘶”了一声,细细回想,摇头道:“她的剑意?那倒是真没见过。”
可以这么说,不止是薛牧山,他这一辈的渡落山弟子,几乎无人见过姜泛出手,见过她佩剑的人都寥寥无几,更别提剑意了。
“我见过。”
海棠万里的声音很轻,侧头望向阑干之外,仿佛在看极远处永远无法攀上的云端。
“那是世间真正的逍遥剑,无拘无束,天地自在。”
“如果世上有一门剑法能够斩去心魔,将赵瀞辞拉回正途,除了师祖的逍遥剑,我想不到其他。”
薛牧山心知再没有别的办法,有赵瀞辞这样的弟子确实也是头疼,但总不能放着不管吧。以他的习剑天赋,修为境界那是一天一个样,拖的时间久了,说不准要惹出大麻烦。
还是趁着年纪小,修为也不高,早点让人给看看,说不准能掰回来呢。
“既如此……”薛牧山斟酌开口,想着什么时机比较合适。
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附近忽然传出一道迅疾的破风声,似乎是有人在飞速远遁。
“谁在那里!?”
海棠万里一记眼刀朝着树林就飞了过去,却只看见一片雪白的衣角。
“他竟然——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海棠万里豁然起身,当即就要追出去,却被薛牧山给拦住了。
他长叹一声,笑道:“现在的少年人,真是了不得。竟然能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偷听,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说教不了他,换成我怕也是没办法。这种资质和心性,一不小心就会捅破天啊。”
“算了,人我去追吧,抓到我就直接带走了,看师父她老人家要不要。她如果嫌弃,我再给你原样带回来。”薛牧山拍了拍海棠万里的肩,开个玩笑,示意她不必紧张。
闻言,海棠万里闭了闭眼,片刻后,她起身行礼道:“如此,那就麻烦薛师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