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宸成为少主之后,东宫家很快遣人来访。
没有人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但谢宸很快大婚,迎娶了东宫家的女子,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谢盈的生母至此销声匿迹,她此后再也没有出现在酬天楼,也没人见过她。
“可这跟你我今日要说的事,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这三个东宫家出身的女子有问题?”朝雨皱眉问道。她能听出这故事里隐藏着信息,但不明白谢盈究竟要说什么。
“我这友人从小是记在父亲的正妻名下,八岁那年才得知自己的身世,此前他只觉得奇怪,为什么母亲对所有兄弟一视同仁,唯独对他冷眼。”谢盈用友人指代自己,但这话谁听了都知道是在说自己的事。
“种种细节说起来繁琐,总之,他最后在家中医官那里寻到了一本医案,上面记载了生母的种种用药。他这时候才知道,他并不是母亲头胎所生,他在兄弟之中排行靠后,是因为母亲第五胎才生下了他。”
谢盈的生母,早在谢宸大婚之前便有了身孕,她被困在了谢家,最终产下了一个死胎。此后的数十年,她一共小产五次,中间早产剩下了谢盈,最终身患郁证,心神失养而亡。
一个修士,居然因为心神失养而死去,可见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你们都是什么表情,喝茶呀。”谢盈提着衣袖,给卞荆与朝雨各自倒了杯茶,这才重新坐了下来,“总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大族的后院嘛,女人一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我这友人啊,也算是命大,他一母同胞的兄弟没见过天日就死了,他好歹还活着。”
这话的意思,不用谢盈明说,卞荆也能猜的出来,他的生母与那些未出世的孩子,多半就是遭了那三个东宫家女子的毒手,否则谢盈也不会怨恨至此。
“可是……”朝雨的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苍蝇,她还想说话,却被谢盈打断。
“我明白我明白,姑娘你肯定是想说,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后宅倾轧,而且我这友人的父亲也有责任,有本事让人生孩子没本事把妻儿护住,窝囊废一个。但我想要问一句,若嫁入这大族的东宫家女子之一是姑娘你,你会为了权势谋夺他人性命吗?你觉得这是本性如此,还是迫不得已呢?”谢盈抿着嘴笑了笑,清秀的面庞在月色下像是笼上了一层哀伤。
“我不会。”朝雨摇了摇头,只回答了前一个问题。
“说起来也是有趣。同样是东宫家出身的女子,在姑娘眼里是不得自由的雀鸟,在我看来却是不择手段的毒妇。姑娘认为她们特殊的体质是一种枷锁,因为能诞下血脉强盛的子嗣而被世家豢养,我却觉得那是她们谋夺权势的手段,甚至东宫家的地位也因此变得超然不可逾越。”
“这种事真的合理吗,应该被延续吗?”谢盈看着河对岸的灯火,听着隐隐传来的仙乐,神色晦暗不明。
朝雨沉默半晌,突然开口:“我相信你说的话,你因为……友人的遭遇,当然可以怨恨东宫家,鄙夷东宫家的女子,这是血仇,你没有错。但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因为你知道的这三个人,并不能代表所有东宫家的女子,她们之中也有人并不想要所谓的权势,被当做延续血脉的工具,更不是她们想要做的事,但我不会试图说服你。”
谢盈发出一声轻笑,没有说话。
“我很抱歉。”朝雨冷不丁开口,站起身准备离开。
原本以为会遭到反驳,没想到最后却等来了这样一句话。谢盈惊诧地转头看向了朝雨。
少女已经重新戴上了帷帽,隐隐能看见轻纱掩映间笔直细长的脖颈,身姿中带着一股倔强。
“为什么?”谢盈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我不赞同你所说的话,但你讲的故事很让人难过。”
说完,朝雨转身离开了石亭,很快消失在视野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