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册揣进怀里,伸手捞起小白狗,卞荆就起身往书肆走去。他原以为薛先生会在书肆里等自己回来,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一扇锁着的大门。
书肆居然关门了。
这可是个稀罕事。要知道,过去的数年间,衡灵书肆的店门哪怕在夜间都未必会关,更别提眼下烈阳高照的大白天了。
薛先生是出门了吗?不,不对。他就算出门也不会上锁的。
卞荆瞅一眼门上挂着的拳头大小的黑色铁锁,又退后两步,仰头看了看笼罩在书肆上方的吉光阵,完全想不明白锁门的意义。如果是为了防盗贼,根本说不通,在吉光阵的护持下,盗贼都能破阵而入,那剩一把破烂铁锁又有什么用?
除非——
卞荆搓搓手,用手指轻轻地触碰铁锁。
也就在此时,书肆周围骤然起了一阵大风,汹涌的灵气自铁锁涌现,如波涛般向四面八方荡漾开去,竟然在原本的吉光阵内,又形成了一道屏障。
一间衡灵镇上的普通书肆,竟然被薛牧山套了两层阵法!
或许是因为薛牧山的安排,卞荆一直能够毫无阻隔地穿过吉光阵,甚至柳茵茵偶尔来访,也不会被阻拦在外。
可新设的这一层阵法完全不同。卞荆用手掌紧贴在黑锁上,细细感知其中的灵气流动,发现构成阵法的符文他从未见过。复杂、陌生,透着阴冷的凶煞气息,隐隐让人觉得畏惧。这是一种薛先生从没教过他的阵法,而其威力远在吉光阵之上。
如果说吉光阵以水火不侵、隔绝术法闻名,是世间顶级的护卫阵法之一,那么另一层阵法则完全不同。它像是一根蓄势而发的长箭,不用作防护,而是用来反击和偷袭。它的存在非常隐秘,靠近也极难察觉,可一旦受到强力的破坏,阵法中所有的符文便会在瞬间爆开。
庞大的灵气肆虐之下,任何企图破开阵法的人,都会在瞬间化为飞灰。
这是个陷阱!卞荆在转瞬间就明白了阵法布置的用意。
除了自己这种能够随意进出吉光阵的人,其他人根本发现不了第二重阵法的存在,尤其是它被镌刻在一把生锈的黑铁锁上面,隐蔽到了极致。
那么,一旦有心怀不轨的人想要强行进入书肆,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用强力破开吉光阵。一番猛烈的进攻,要么连第一重吉光阵都无法突破,无奈退走,要么就是连带着将第二重阵法一同毁坏,在一连串爆裂的符文下丧生。
哇哦。想不到薛先生还有这种手段。卞荆在心里惊奇地感叹。
在他原本的印象里,薛牧山就是一个整日无事可做,到处闲逛的老头,他说自己境界停滞,却没有表露半分的急迫,从早到晚都是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可面前这凶狠阴险到了极致,不留半分余地的阵法陷阱,似乎揭开了薛牧山作为修士的另一面。
或许,在还未苍老的过去,他也曾凭借狠厉决绝的手段,无畏地行走在波云诡谲的世间。
但那些与眼下的情形毫无关联,目前最主要的问题是卞荆被锁在门外了,他不敢碰那个从未见过的阵法,更不愿意尝试破解。万一不小心又触动了什么机关,在自家门前把小命丢掉,那可太丢人了。
等薛先生回来开门吧。
可是……
卞荆看了一眼被重重阵法包围的书肆院落,心中的困惑挥之不去。说一千道一万,薛先生到底在书肆里放了什么宝贝,值得这样小心看护?自己在这住了五六年,也没见什么稀罕的东西,难道是自己下山之后薛先生做了什么?
可稀罕的宝贝大可以置于空间灵器,随身携带呀。退一步,要是空间灵器不行,也可以放在山上。薛先生不是出身云栖峰的修士吗?他难道在山上没有自己的洞府,非得把东西放在衡灵镇?
“太奇怪了。你说是不是?”卞荆把怀里的小狗用双手高高举起,看着它黑色的豆豆眼,语气低沉而严肃,“你要是觉得我说的对,就‘汪’一声,如果有其他想法,可以‘汪’两声,我们彼此相互印证。”
小白狗眨眨眼,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鼻头,开始疯狂摇动尾巴,看样子很喜欢这种悬空的感觉,却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
“你觉得薛先生藏了东西?我也觉得。可是除了一间满是书本的屋子,就只有后院的卧房和膳房,你说他能把东西藏在哪?总不会在我床底下吧?”卞荆对着狗自言自语,一头的细汗,仿佛被炎热的天气闷出了癔症。
等会儿,书本?
刹那间,无数各式各样的书页在卞荆的脑中闪过,他突然又想起那本“预言”了锡川镇大水的县志,就是存放在这间衡灵书肆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