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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海棠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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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栖峰,掬风榭。

临窗的榻上斜躺着一个未着寸缕的女人,乌发如瀑,体态丰腴,殷红的纱衣虚掩在身上,更衬得肌肤白腻,润似羊脂。而原本该放在榻上的锦被,此时已经大半垂落在地。

屋内悄然无声,唯有暗香浮动。

门外传来一声轻叩,一个脚步轻盈的侍女推门入内,手中抱着件灿金色的衣裙。

“峰主,该起了。”侍女转身轻合上门,走到榻前,俯身轻唤。见榻上的人没有反应,她无奈地笑笑,将怀中的衣裙安置在一边,去拾落在地上的锦被。

榻上的人察觉到响动,在臂弯里蹭了蹭脸,抬起了头。

披散的发丝滑开,露出一张皎若秋月的鹅蛋脸,双颊微红,一双还带着醉意的桃花眼朦胧地看向面前的人。

这便是云栖峰如今的峰主,海棠万里。她作为张衾音的亲传弟子,是渡落山五位峰主中年纪最小的。

“什么时候了?”榻上的人微微翻了个身,明显还没睡醒。

“……快入夜了。”侍女斟酌着开口。

“!”一身的醉意瞬间消散,海棠万里立马支身坐了起来,看向窗外的天色。只见重重山峦之后的天幕早已是一片昏暗,太阳西落,连天际的晚霞也只剩一簇将息未息的余火。

她这一坐起,原本盖在身上的纱衣便纷纷滑落,白皙丰盈的脊背在霞光下如同涂了一层蜜蜡,散发着莹莹的色泽。顺着微微凸起的脊骨往下,十数枚紫红的牙印如同红梅般一路绽放。

牙印很深,似乎是连咬带吮,甚至带了几点淤红。

“嘶。”海棠万里似乎也觉得有点疼,反手一摸脊背,呲了呲牙。

猛然见到这一幕的侍女愣了一下,随即涨红了脸,低下头去。

“哎呀,这天都黑了……”

海棠万里瞅瞅天边最后一抹霞色,心中暗叹真是美色误人,竟把正事给忘了。也不知今日这客人是没来呢,还是不来了。

葱白般的手指伸入发间顺顺头发,她看了眼凌乱的卧榻,似乎想到了什么,勾起那件殷红色的纱衣在鼻前嗅了嗅。

红纱入手一片湿润,浓烈的酒香下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藏了数年的梨花酿算是大半都喂了衣裳。

“他下山了?”海棠万里随口问,双手展开纱衣,就见衣襟处被扯开了一道大口子,显然不能穿了。

可惜。她皱眉。

侍女听见问话,还以为是在问今日的访客,心想客人还未曾来过呢,正疑惑,却一眼瞥见那纱衣,这才反应过来。

“镜禧君才刚走不久,”侍女说着,马上又扑哧一声笑了,“他原本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执意要留下,还是婢子说您这从不留人过夜,他才下山去。”

镜禧,本名姓祁,自小便寄住在圣地之一的净宗。

“一日夫妻尚有百日恩呢,海棠姐姐连留我一夜都不肯么!”镜禧明明已经是个青年人的模样,却仍留着几分少年气,听到回绝之后恼得眼圈都红了,连衣衫也不肯换,套着一件满是酒渍的中衣就气呼呼地跑远了。

侍女想起这一幕就忍不住笑意。

“他这么回去,肯定要被罚着抄经,说不准还要关上十天半个月。”海棠万里笑着摆摆手,“不过说来也好笑,净宗居然也能养出这种性子的人,我以为那里只有老和尚和小和尚呢。”

一套金色的云纹缎面衣裙被侍女递了过来。海棠万里伸手穿上,拢拢衣襟,大片雪白的胸口被掩住,只剩星星点点的淡红指印仍攀在修长的脖颈间。

“镜禧君并非净宗弟子,只是寄住呀。”

侍女一边帮着整理衣襟一边想,要是正经的净宗弟子这般厮混在掬风榭,怕是要被逐出宗门,哪里还能这般纵着。正因为是寄住,管教起来都名不正言不顺,这才在规矩森严的宗门里养出了一个恣意行事、少年意气的镜禧君。

“都一样都一样。”海棠万里接过侍女递来的茶水,啜饮一口。

“这哪能一样呢?”净宗弟子可是不能娶妻的。

两人说笑间,却听门外一阵由远及近的喧闹,紧接着便是短促的拍门声。

“砰砰砰。砰砰砰。”

“师尊师尊,你在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唤着。

“师祖跟别人打起来啦!”另一人也急着开口,声音与前一人极为相似。

海棠万里一听就知道是自己那一对小徒弟,示意侍女去开门。

门才开了一条缝,便有两个女孩推开门像小鸟一般扑了进来,一眨眼就窜到了卧榻前,伏在海棠万里的膝上,仰着头对她叽叽喳喳地说话。

“师祖跟别人打起来啦!”粉色罗裙的女孩急急地又说了一遍,发髻上的小小绢花也跟着抖动。她看着不过十一二岁,小脸因为跑动变得红扑扑的,圆圆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彩。

“跟一个黑衣服的姐姐。”另一个绿衣女孩补充说道。

她们是一对孪生子,长得极为相似,嗓音、神态亦无不同。粉裙的叫朱鹀,绿衣的叫青雀。海棠万里被嚷得有些恍惚,只觉得身边有两只雀儿在围着她转。

“他们打了好久,从午后一直到现在,山上的树都倒了一大片。”朱鹀手舞足蹈的。

“黑衣服的已经被打伤了。”青雀在一边冷静地补充。

“师尊你要不要去看看呀?”朱鹀说着,就想跑出去为大家引路。

“黑衣服的那位应该是山外来的客人。”青雀对海棠万里说着话,一把拖住自己的姐姐不让她冲出去。

“什么!?”听到这,海棠万里坐不住了,披上一件蓝灰色的鹤氅便夺门而出。

朱鹀与青雀对视一眼,捂嘴笑了,也想跟上去看看,可惜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侍女一手一个给捞了回来。

……

落日的余晖散尽,林中黑暗四下蔓延。

原本苍翠的山林此刻仿佛暴雪过境,厚重的积雪之上满是断枝残叶,陡峭的岩壁被削出无数的裂口,其中还掩藏着黑焰一般的暗芒。

元戟与张衾音就像两只在泥地里撕咬的野狼,将所有翻滚过的地方搅得地覆天翻,战至此时,两个人都有些狼狈。

“咳——咳咳咳。”元戟被冷气呛得咳嗽几声,她深吸一口气,压了压嘴里的血腥味。

因为穿着黑衣黑裙的缘故,她身上并看不出什么明显的伤痕,只是脸颊被割出了数道细小的伤口,鲜红的血淌得到处都是,满脖子干涸的血痕。

张衾音的伤看着更加骇人。元戟的骨鞭没抽到他的脸,却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衣襟已经被全部绞碎,伤口的皮肉外翻着,除了汩汩流淌的血,还冒着丝丝的黑气。

两人隔着十数丈的距离,静默地对峙着。

终于,日光完全散尽,一轮新月悄然攀上枝头。

“月亮升起来了。”元戟喃喃道。

她原本还想在日落前登上渡落峰,没想到拖到了现在。

元戟抬头看看头顶的新月,扯着嘴角笑了,额角的血缓缓滑落到下颌,最终滴落衣襟消失不见。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面前的张衾音,慢慢抬起手掐了一道指诀。

只见手指微动,一轮如银盘般巨大的月影便缓缓在她身后显现,带着一圈朦胧的银光。几息之后,月影光芒愈盛,在黑暗的林中宛如一只巨兽骤然睁开的眼瞳,将周围一片映得恍若白昼。

而这月影之下身着黑衣的元戟,长发轻舞,冷硬得如同一尊石像。

张衾音盯着那月影不断亮起,最终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一片苍茫之后便是满目的血色,一个熟悉的人影渐渐在他的眼前浮现。

那人孤零零地站在高高的城头,满是伤痕的身躯摇摇欲坠。他身后的城中已是一片火海,鲜艳的火舌舔舐着城墙,滚滚浓烟翻腾而上,遮天蔽日。

“啪。”张衾音手指一松,手中的剑骤然坠地。

下一刻,他双膝一软,整个人直直地跪进在了雪地里,双目紧阖,垂首不语,像是突然被抽走了脊骨。

莹亮的微光闪过,有泪落在了雪地里。

见对方栽进雪地里,元戟放下了掐着指诀的手,双肩一松,倚靠在一边的树干上喘气。

耀目的月影瞬时熄灭。

“……这都是什么事啊。”

这一轮月影,被称为心食,是一道眠月宗弟子入门便能习得的术法。被月光所摄之人,会忆起平生最为悔恨痛苦之事,深陷其中难以自拔。此术不蚀血肉身躯,只以心为食,能伤及神魂。

然而它看似可怕,却对意志坚定或境界高深的修士,几乎没有作用。修仙从来便是修心,境界越高的人往往信念越是坚定。能在灵居界凌于众人的,有几个会是软弱怯懦之辈呢?

也许只有面前这个一身红衣的男人。他一身剑法独步天下,却挡不住一式看似鸡肋的心食。

元戟提着自己的骨杖,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去,残雪里的枝丫发出一阵“吱嘎”声,在寂静的夜里像是什么动物临终时嘶哑的哀鸣。

冬夜的山林实在是空旷,万籁俱寂,像是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二人在喘气,再没有别的活物。

可还没等她走近,林子上空突然又传来一道柔美轻盈的声音,婉转中带着空灵。

“元少宗主,有失远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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