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丹炉更可惜吧!
姬九叙这么想。
少年绕过姜眠昙,俯身将丹炉碎片捡起来,那只鸡已经炭化,稍微一碰就碎了。
姜眠昙翻出一瓶辟谷丹,又塞回去,“镇上的聚福酒楼开了,不如去那里吃。”
少年直起腰板,唇角微抿,似乎纠结了一会才道:“可是师尊,上次为了一顿炙羊腿,你送卦让摊主的母亲免于死劫,却让摊主妻子被婆母刁难,愤而投寰,师尊,我们不能再送卦插手凡人因果了。”
姜眠昙沉默一会,拿出辟谷丹,“可是,好难吃。”
少年笑了,将姜眠昙送出灶房,“师尊想吃的,我都找镇上掌勺的厨子学过了,您等着,我去做。”
很快灶房重新升起炊烟,少年用猪油擦了锅底,抡起炒锅忙活。
姬九叙本想跟着姜眠昙,但他无法离开少年身边,好在幻境的时间流速很快,不多时暮色四合。
少年端着菜出门,夜里的小院依然亮堂,梅树当成烛台,花枝疏朗。
“师尊,开饭。”少年端出饭菜,去敲耳房的门。
姜眠昙开门,系着狐裘带子往外走,院子里的鸾凤已然变大。
姜眠昙骑到鸾凤背上,风将狐裘衣摆吹得鼓胀,像是灌了沉甸甸的东西。
“阿叙,师尊有事出门一趟,过几日才会回来,你好生待着。”姜眠昙留下一沓符箓,施术加固结界。
少年转头看着饭菜,热腾腾的。
终究他没说什么,送姜眠昙离开以后,少年一个人将米饭吃完。
烛台照亮整树梅花,少年从屋里抱出阵法大全,自己摆弄一夜,终于做出能控制温度的阵法。
“说不定师尊明日就回来,还是不要扔了。”少年将菜收进阵法,开始练功。
姬九叙看着少年练了整整十日,饿了就吃辟谷丹。
到了第十日,饭菜还是馊了。
少年把它扔了。
一个月过去了,姬九叙看着少年练功越来越浮躁,有时半日盯着弟子令,一眼不眨。
又过了三日,少年坐卧不安,终于忍不住拿起弟子令。
另一端传来姜眠昙虚弱的声音。
幻境中,姬九叙看见少年激动地站起来,整个人神采焕发。
“师尊,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少年问道。
忽然整个幻境都变成灰色,只剩下那枚弟子令在发亮,对面的刀剑声越发清晰。
那声刺耳的重物坠地声像是重锤击打在鼓上。
少年等了半晌无人应声,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开始毫无章法地攻击结界。
可他太弱了,根本无法撼动。
“放我出去!”
“大师兄,二师兄,去救师尊!”
“为什么打不开,为什么?!”
少年透支了也不停地捶打结界。
可无人再给他任何回应,他被困在一个小世界,无人听见,无人看见。
直到他昏死过去,十指都是血,狼狈不堪地,歇斯底里的,倒在那棵梅树下。
尘封的记忆扑面而来,姬九叙无法离开少年,只凭着幻境的明暗猜出来过了三日。
少年浑浑噩噩爬起来,塞了两粒辟谷丹,这一次他不再盲目,而是耐心推演阵法。
少年满眼都是血丝,衣领也皱了,终于找到阵眼。
他的攻击像是一滴水落在山石上,但好歹让阵法有了一丝松动。
又过了五日,少年终于破了结界,他带上弟子令和辟谷丹,一柄地级剑,茫然地迈出去。
下一刻他又回到院子。
结界之外还有回环阵,只要一步蹋错,他就出不去。
多日的煎熬终于让少年崩溃,一股莫名的力量迸发,少年缓缓提剑。
“抱元守一,神思我明,何为迷障,心目未开。”这是心经第一章。
少年缓缓念出心经接下来的句子,“悲苦恒常,悲苦难渡,何以勘破,只在灵台。”
不对!
姬九叙记得,师尊还未教到这里。
少年的剑抬起,剑气激荡,震得满树梅花纷扬如雪。
那些晦涩的阵法在剑气下一一显现,然后被抹去,时隔多日,少年终于看到了小院外面的巷子。
一丝鲜血从少年嘴角溢出。
少年的伤势让人暗暗心惊,经脉错乱,真气妄行。
方才霸道的真气像利刃,瞬间将少年的经脉划得破破烂烂的,像是寒冬糊窗的纸。
姬九叙依然跟在少年身后,看着他踉跄前行。
走不到的。
姬九叙心想,她在遥远的玄魔十郡,哪怕走上十年,也走不到的。
街坊们纷纷出来看,少年拄着剑,身后留下一串淅淅沥沥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