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在山涧间尖啸,水面化雾,时而一道气浪掀起,撞击出滔滔水声。
姜眠昙的狐裘被风吹起,猎猎作响,远远瞧去像是绽放的昙花。
浓雾中有几道兽影缠斗,潭水早已被血染好,浓烈的血腥味惹人作呕。
姜眠昙朝自己和姬九叙身上丢了防水咒,她环视一圈,“这里被人设了聚灵阵,增益风水 ,只不过劫了山里的气脉,水汽才会涌到抚州城。”
她在一棵树后站定,兜帽被夜风吹掉,水汽沾染乌发。
山涧中,火红兽影若隐若现,它被山魈们缠得烦不胜烦,挥掌去拍。
兽掌每次落下,都会带起一阵红雾,那是山魈的血。
“是仙蝉衣。”姜眠昙捏诀,真气凝成一道绳索,牵在兽掌上。
她另一只手也动了,快速念完一串咒语之后,她身后窜出来一只毛茸茸的山魈。
山魈身上的纸人散发着莹莹光亮,操控着山魈跳到兽掌上,咬着兽皮用力一扯——
刺耳的兽啸响彻山涧,山石漱漱而落,山魈灵巧的身形借着石块飞速移动,然后一头撞在姜眠昙的怀里。
山魈浑身的毛湿淋淋的,瑟瑟发抖地叽叽轻叫着,她吐出兽皮,眨眼间兽皮变成一块薄如蝉翼的素纱。
姬九叙凝气,抵御着山涧的刮骨风,他腾出一眼看向素纱,“这就是仙蝉衣?瞧着不起眼,居然能藏猛兽。”
姜眠昙将山魈拢进狐裘,“此物是仙魔大战时期遗留之物,穿上可隐藏肉身,以神魂状态行走。”
庞大的火玉狮王,也能轻盈地在抚州城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山涧里咆哮的凶兽乍然意识到法宝被盗,竟然收了威风,前爪瑟缩片刻,转头朝着密林深处奔去。
而姜眠昙师徒正好躲在那片密林。
沿途木屑翻飞,土石乱溅,火玉狮王的吊睛兽目圆睁,直直朝着师徒两人冲来。
姬九叙运转功法,撑起护体真气,瞳孔中赫赫兽影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兽须上沾着的鲜血。
山涧的水雾翻涌,卷在火玉狮王周围,狮王身体腾起淡红火焰,风火交缠,水势浩浩。
姬九叙只听见虎啸响起,树木倾倒,他的护体真气就像纸糊的,一击即碎。
他咳出血来,山林平地起大风,吹得乌云遍布,鸟雀神隐,姬九叙不得已用袖子挡住眼。
待风止,姬九叙睁开眼,发冠早已散乱。
方才威风凛凛的火玉狮王被几根泛着银光的绳索捆住,成了困兽。
而兽颈上牵着一丝姜眠昙的真气,微弱但含着猎猎杀机。
以气化形,杀人而不血刃。
“又是你们?想不到你们还真有点能耐,竟然能追到这儿。”李仲平从树后走出来。
他一拽绳索,火玉狮王的前爪一软,它发出不甘的怒吼声,却也只能匍匐在地。
李仲平警惕地看着姜眠昙师徒,一张白胖面皮上神色几番变幻,挤出一丝笑,“二位应当是哪个宗门的历练弟子吧?干嘛遮掩,说不定我与你们的师尊还有交情呢?”
然而他背后的捆神鞭一直亮着。
万兽宗在修真界地位超然,和万佛宗,丹宗齐名,同为修真界顶级宗门。
五百年前,万兽宗只是御兽一脉的小宗门,当时无相宗一枝独秀,靠着退却诸邪的无相心经,率头抵御魔族。
谁料造化弄人,当年缥缈的仙山化为废墟,而万兽宗靠着御兽手段,成了如今的修真界顶流。
一头地阶灵兽可抵金丹期修士,那些城主抢着从万兽宗手里购买训好的灵兽。
若是万兽宗训好的灵兽凶性尚存,连吃数人的事传出去......
李仲平眼神透出狠意,他绝对不能发让这两个人活着离开。
姜眠昙指尖一动,火玉狮王的颈下渗出血迹,她微微偏头,“我师尊?你也配提?”
少女的声音柔柔的,但其中的嘲讽意味很浓,至少李仲平更鼓了。
“呵,十长老恨不得住在花楼,拿补药当糖吃,只怕你连男修都不认得几个,要说你在修真界有何声名,让我想想,”姜眠昙轻轻哦了声,“偷进女修澡堂、偷拿师母手帕,姑且认为你好色恶劳,也不算冤枉了你。”
她每说一句,姬九叙都替她捏一把汗。
开蒙时,他学过的,君子慎言,姬九叙记得的。
莫名地,他想把弟子令藏起来,至少不能随意让不知底细的人看到。
李仲平气极,阴恻恻地笑了,“我不知你是哪个宗门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我有的是办法折磨你,只要不死,命灯不灭,你的师门也找不到你的下落。”
他吹响骨哨,咬着牙对着暗处的人说:“活捉他们,但是,我可没说要囫囵的。”
话语中的残忍意味让人不寒而栗。
姬九旭站在姜眠昙身后,提醒道:“师尊,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他指指狐裘,“速战速决?”
姜眠昙点点头,“这要看他们的帮手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