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这只妖沾染了魔气!”张明远腰间的罗盘亮着不详的红光。
罡风被染成黑色,沙土漱漱作响,一众修士几乎站不稳,然而更让他们绝望的是,浓郁的魔气。
修士一旦沾染魔气,极易催生心魔,张明远艰难撑起结界,咬着牙一字一顿,“等我自爆,你们赶快带着殿下逃出去。”
“师兄!”
“张道长!”
张明远回头笑笑,无奈道:“没事的,出去以后用净灵符,把魔气洗洗,会好起来的。”
姬九叙丹田忽然变热。
这就是魔气吗?
自五百年前肆虐在凡界的魔气,改换山海,撕裂海底,万顷良田变焦土。
藤条环绕着他们,像伺机而动的巨蟒,张明远撑起的结界在密密麻麻的藤条中亮着莹莹微光,随时都会熄灭。
正当张明远捏诀,引真气入丹田准备自爆时,外面响起微弱的鸟鸣。
藤条没了游刃有余的姿态,飞速盘绕着结界,地面翻卷像是破败的棉絮。
姬九叙艰难稳住身形,忽然他发现藤蔓的小刺上出现洁白的花骨朵。
万千花骨朵闪烁着微弱的白光,在肆虐的魔气中缓缓绽放,逐渐伸展出柔软的花瓣。
一朵,两朵......
罡风渐渐弱了,姬九叙心头微微跳了一下,馥郁的花香无端有些熟悉。
藤蔓开始萎缩,收拢,它很是不甘地在结界重重抽了几下,然后缩回地底。
眼看着受伤的藤妖要逃,张明远连忙拍出数道符咒,“孽障,休走!”
若是放任藤妖逃跑,蛰伏起来养伤,不但会害许多人命,下次对付又会难缠许多。
“追什么,它不就在这么?”
众人这才发现不远处的碎石上立着一位穿狐裘的少女,漫天尘土中,只她干净洁白。
少女身旁的鸟儿叼着一个锦囊,爪子抓着两根扭曲的藤条。
少女的面容被兜帽遮住大半,只能看见尖尖的下颌,她朝这边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几个修士有些后怕地拍拍身上的灰,“这就是天阶净灵符的威力吗?”
“哪位兄台出手这么阔绰,我等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姬九叙看着少女的背影,总觉得很是熟悉,“是个小姑娘,已经走了。”
他起身,顺手将瘫坐在地的三皇子拉起来,心思却转到别处,“都城几无落脚之处,百姓可以安顿在别宫,诸位道长和后脚来的修士都去万剑阁下榻。”
至于之后的除妖收尾,他一个凡人插不上手。
张明远点头,“也好,我等先送殿下去万剑阁,有万剑宗的弟子看着,也会安全许多。”
万剑阁是万剑宗在中州的大本营,气势雄伟,有诸多防护法阵,在凡人眼中,那是神仙的居所。
“刚才出手的人应该是哪个宗门宗主的关门弟子,想必也会去心魔鉴,多留意点,看见人家记得登门道谢。”张明远嘱咐几个师弟。
姬九叙垂眸看了眼手心,此刻已经止住了血,他的伤势恢复更快了。
悄无声息将手心藏在袖中,他思索起心魔鉴的事。
心魔鉴虽说在凡界是十年一遇的盛会,但对于修士来说,那是十年一次的清剿。
五百年前,魔尊不羡仙为非作歹,肆虐九州,修仙界与之大战,损失惨重。
后来魔尊落败,却留下自身精血,化为八十一颗魔珠,这些魔珠一旦找到宿主,便可遮掩外溢的魔气。
所以他们万剑宗的人才会不知道都城藏了一只入魔的妖,反而对着花妖穷追不舍。
修士更在修行途中需要不断问心,更容易被魔珠盯上。
于是便有了心魔鉴,用以帮助修士叩问心境,但他们凡界向来是不知道内情,那些没通过心魔鉴的修士,也没有再出现过。
姬九叙又想起那阵似有所无的花香,还有烟雾般缥缈的背影。
如果这个少女的身份不俗,她会不会知道关于师父的事?
心魔鉴需要所有宗门都分批前往,如果师父还在凡界,也会来的吧?
此刻引起诸多人惦念的姜眠昙,正逆着乱糟糟的人群,朝万剑阁的方向走。
她手中捏着两串糖葫芦,全数进了肩膀的鸟儿口中。
“阿凤,吃饱了就去问路罢。”姜眠昙看看天色,“不然来不及躲雨。”
阿凤是一只鸾凤,但贪吃犯懒,姜眠昙收它做坐骑,没想到这厮整日变作小麻雀赖在她的肩膀上。
阿凤吐掉一颗酸溜溜的山楂,“主人,您明明有罗盘,直接定方位便是,干嘛还要找凡人问路。”
姜眠昙顿住脚步,安静看着几个瘦骨嶙峋的小孩争抢那颗山楂。
中州是九州之首,但最近各州的难民也来了不少。
她声音很轻,“你太重了,背着费劲。”
说罢轻巧将鸾鸟弹走。
阿凤不情不愿地飞走了,姜眠昙在巷子角的暗处停下。
天空飘起细雨,却并未打湿兜帽,她静静看着来往的人群,所有人都没有颜色,没有温度。
她竟然分不清,究竟他们是影子,还是她成了影子?
朝廷的人在旁边支起了粥棚,姜眠昙看去。
宫人将热腾腾的粥和包子堆码好,旁边还支着药炉,万剑宗的修士在旁边看着。
姜眠昙从锦囊取出几粒固元丹药,趁着修士不注意放入白粥,转身走进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