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总共三进院落,最外面的是供香客参拜的大雄宝殿,中间的院子,早年寺里香客多时,是给香客吃饭留宿用的,最后一进是寺里师傅们的居所,不对香客开放。
香是免费的,就放在门口的木头桌子上,桌角贴着一张纸,上面写:可拿三根。
寺里人不多,放眼望去,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婆正在上香。僧人是看不到的,倒是有几只野猫,趴在廊下慵懒地晒太阳。
殷钟玉拿了三根香,和常溪亭一起站在香炉前。
常溪亭说:“这庙很灵,殷老师可以许愿,一定会实现的。”
殷钟玉对此心存敬畏,没立刻许愿,而是问:“常老师怎么知道很灵?”
“因为我许过一次,当时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五年前。
他的恩师,被称为国内导演第一人的文正野正在筹备一个很大的项目,因为和导演有着近乎师徒的关系,常溪亭先看到了本子。
那是个背景架构极为庞大的故事,看似讲述女人天真烂漫的青少年时期,实则将战火纷飞与权谋纠葛融入进了她的生活,以至于当故事的最后,女主角长大成人,回首往昔竟然只有满目疮痍。
看完剧本的瞬间,常溪亭脑海里浮现出殷钟玉的模样,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部电影就应该由殷钟玉出演女主角。
但文正野听了他的提议却摇了摇头,没有别的理由,只说了一句:“不合适。”
本子毕竟是文正野亲自写的,或许他心里已经有属意的女主角,常溪亭没再多说,答应在电影里客串了一个禁军统领的角色。
他戏份不多,仅拍了不到半个月便能杀青。
最后一场戏,他披挂上阵,出征前,尚未及笄的公主站在城门楼上相送。
他骑在马上回头望去,只瞥到公主用来遮挡面容的帷帽。他妄图用军功换迎娶公主的机会,不料遭遇埋伏战死疆场。那一次相望,居然是此生最后一次相见。
那是常溪亭拍戏以来第一次失神,那时他看到的不是公主,而是殷钟玉。他没由来的觉得心慌,很怕自己和殷钟玉颁奖礼上的惊鸿一瞥,便是最后一次相见。
于是杀青后,他来到了这座幼年短暂生活的城市,去了外婆口中最为灵验的寺庙。
那天他跪在蒲团上,虔心祈求自己和殷钟玉能再相见。
时间一晃五年过去,现在他不仅和殷钟玉见了,还和她一起拍了电影,还能趁着短暂的假期出来约会。
得偿所愿,莫过于此。
所以今天,常溪亭算是来还愿的。
常溪亭的目光包含深意,殷钟玉猜到大概有什么渊源,但她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加之心中的确有所祈求,便老老实实上了香,许下自己的愿望。
她要让那些人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那些利用她得来的,她要全部收回。
·
一周的假期说结束就结束,再回到剧组时,B组的拍摄进度已经赶上A组,新的拍摄通告单已经下发。
清晨四点,殷钟玉从山间小屋的床上坐起,再次做好了演绎路白的准备。
周勇王离开房间后,路白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她需要找到保护自己的方法,保证她逃离这座大山前都能安然无恙。
想起刚刚周勇王和周淮之间似有深意的对话,她决定从周淮身上下手。
山里的生活不比山外,这里的人大多遵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准则,天才刚黑周家屋里的灯便都熄了。
借着清冷的月光,路白正一点一点擦拭着身上的脏污。
忽地一道敲门声响起,路白心里一紧,赶忙穿上衬衫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周淮,不知他从哪里回来,裤腿上居然满是泥泞。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因为背着光,所以路白并不能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下午吓坏了吧,”周淮的声音温柔,里面掺了点哄人的意思,“放心,以后我会保护好你的。”
路白摇了摇头,她还没疯到要去相信一个跟人贩子同流合污的人。
“不信?还是不需要?”周淮轻笑一声,背在身后的手伸到身前,那一束绽放的野花就这样出现在了路白面前。
种类很多,多到路白并不能精准叫出这些花的名字。白的黄的、粉的紫的,各式各样混在一起,好看得令人心惊。
周淮低声:“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只要你不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束花就在路白眼前,接与不接均在她一念之间。路白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受伤,不接就是以退为进,哄周淮信任她才是当下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路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紧咬着牙根接过那一大束野花。
野花上的倒刺已经被周淮都拔掉了,还用了不知哪来的红色绳子绑在一起,系了个标准的蝴蝶结。
周淮伸手摸了摸路白的头,夸道:“好乖,你还要洗澡吗?还是跟我回去?”
路白摇了摇头,第一次用正常的声音和周淮说:“已经洗好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