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霁眼眶微肿,眼角带红,显然没休息好。燕闻屿难得责备起自己思虑不周,轻叹着把人拥得更紧了些,缓缓开口:“碦尔什一带有一种鸟名叫杀青,形怪声小,极难捕捉。这种鸟头顶有一抹青色,从其下二寸的地方刺入,可以取到杀青鸟的脑髓,据说有麻痹之效。若是辅以中原的蟾酥,可以让人死生颠倒。”
时霁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燕闻屿朝着他安抚一笑,轻拍时霁后背:“所以,别再难过了好吗?阿霁。”
时霁明白了燕闻屿话中的深意,胸膛起伏得剧烈了些,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气的。半晌后突然发作,抬手轻轻打了一下燕闻屿的侧脸。
不重,燕闻屿没感受到疼,反而觉得自己被猫抓了一下,心里有些痒。
他低头在时霁的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告饶道:“这次是我不对,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阿霁,我一看到你哭就光想着杀人给你出气,放过我这一次吧,好吗?”
时霁压抑下心中情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扭过头气恼道:“外祖父居然也陪着你演戏。”
燕闻屿:“那你去气万将军,别生我的气好吗?”
时霁闻言不可置信地捶了一下燕闻屿的胸膛,随即被气笑,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燕闻屿立马笑着请罪:“好吧好吧,我错了……”
两人睡醒后调笑过几句,昨日沉痛的氛围瞬间消失殆尽。时霁不蠢,梳理了一下近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后心中有了一个猜测:“前一日的刺杀,不只是鞑玛军的手笔。”
燕闻屿在时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夸赞道:“真聪明。”
时霁被燕闻屿的动作弄得泄气,无奈道:“我在好好和你说话……”
“我也在好好回答呀。”燕闻屿一脸无辜。
时霁懒得理他,直截了当提问:“你查到是谁了吗?”
“还没有,”燕闻屿回答“不过不难猜到。”
鞑玛之战燕闻屿立下的功绩太过丰伟,他本就是当今圣上最偏爱的嫡子,经此一役被封太子已经是板上钉钉,其他人不可能没有任何动作。
说不定鞑玛探子原本想要刺杀的人选里,就有这个大邕未来的储君。
万耘年岁已大,即将卸任,如今万亭明才是万家军军权真正的执掌人。
战场上燕闻屿和万亭明数次并肩,早就有了君臣之谊。那些暗中的势力不会愿意看到一个和燕闻屿牢牢绑在一起的万家军。
要是除不掉燕闻屿,那万亭明就不能留。
不为他们所控的刀,下场当然只有“折断”二字。
时霁深呼吸一口气,没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把头往燕闻屿怀中埋得更深了些,攥着他的中衣衣袖轻声道:“这笔账,没完。”
燕闻屿:“当然,你没出够气这事就结束不了。”
燕闻屿话中的宠溺意味太浓,好像只要时霁愿意,他就可以任他胡作非为。时霁被燕闻屿哄得晕头转向,忍不住发问:“殿下,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没有为什么,”燕闻屿回答“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对你好,以后也会一直对你好,只对你好,全天下对你最好。”
时霁一笑,回忆起什么,目光渐渐深远:“以前我总觉得,天下对我最好的只会是祖父和舅父……”
燕闻屿动了一下,翻身将时霁压在身下:“阿霁,我会比他们还好的。”
时霁的目光细细临摹着身上人俊美的眉眼,问:“殿下,我很好看吧。”
燕闻屿不假思索地回答:“好看。”
时霁也知道自己模样生得好,全大邕乃至整个天下恐怕都找不到第二个有这样好颜色的人。要是燕闻屿喜欢的是自己的皮相,他自然有办法用自己的脸牢牢抓住他的心。
可回想起昨日燕闻屿在马上怀抱住自己杀入鞑玛王庭的那一幕,时霁又觉得这样揣测燕闻屿对自己的心意,是对他们二人的侮辱。
燕闻屿的真心几乎是从胸膛内刨开来给他看的,哪怕丝毫怀疑都是对其的亵渎。
时霁闭上眼睛用腿勾住燕闻屿的腰让他压在自己身上,一字一句开口:“好花难种,美人难养。”
燕闻屿被逗笑,伸出手指挑了挑时霁脸上的睫毛,宽慰道:“放心,养得起。”
时霁觉得有些痒,睁开眼睛笑了笑:“回京都养吧,北部的风沙太磨人了。”
燕闻屿一口答应道:“好,那我们回去。”
十日后,大邕军队启程,带着鞑玛的珍珠玛瑙,金银玉器还有铁兵良马返回故都。
回程的路途遥远,每经过一州一府都有官员来拜谒。所有人早已在心底默认了燕闻屿的太子之位,为了在未来的皇帝面前博出头,一个个搞出来的阵仗只大不小,硬生生把三个月的返程时间无限拉长。
时霁毕竟是偷偷跑出来的,还是个侯府的待嫁公子,离家一年多不可能不被人发现,都不知道现在的忠武侯府内院闹成什么样了。为防时霁名声受损,再加上返京路程实在劳累,燕闻屿和万耘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先派人护送时霁回京。
目送着时霁的马车渐行渐远,燕闻屿恨不得插上翅膀和他一起离开。自此他再也不和大大小小的官员们虚与委蛇,大军行走的脚程比起从前快了整整一倍。
两人分别的第二个月,大军抵达京都。皇帝带着所有大臣在城外五百里的近郊亲迎功臣,刚把单膝跪地的燕闻屿从地上扶起来,他便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太监总管会意,上前一步宣读起圣旨。
大邕二十六年晚春,大邕皇帝第七子燕闻屿受封太子,入主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