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通眼瞳震动,脸色僵硬,却又大笑起来,道:“做生意难保不会有材料剩余,我们皇族后裔,就算再怎么偷工减料,也不会手上沾了人命,姑娘说话,还是拿上证据。”
“况且,贱内今日也来了。”
魏通招招手,一个浅蓝色衣衫的女子款款行来,她摘下面纱,却是苏晚儿。
李朱儿对她摇摇头。
林妙霁上前一步,苏晚儿便害怕地往魏通身后躲。
“这不是苏晚儿。”林妙霁还想说什么,却被刺史打断。
这两件事撞在一起,他却先用以权谋私的名头扣下了林妙霁和李朱儿二人。不过看在她们身份非凡的份上,在不至于被羁押在潦草牢狱中。
两人被关在一起,李朱儿问林妙霁:“大人怎么不直接亮明身份?”
“是我们心急了,魏通敢堂而皇之状告我们,定然是有备而来。”
那个女孩虽然和苏晚儿有八分相似,可是林妙霁好歹也教过她一段时间,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她呢。
不多时,刺史派人而来,对她道:“苏晚儿的父母来了府衙,特意确认了女儿的身份,如假包换是她们女儿。”
林妙霁有些意外,却也没那么意外。
当初朝歌家中来信,父母千言万语让她归家成亲,与其说这是为了她好,却原来不过是和魏通的一桩买卖。
“若苏晚儿真出了事,介于她女堂学生的身份,魏通绝不想让长安这边注意到,尤其是对这些所谓的皇亲国戚严厉到狠绝的陛下,否则他只有死路一条。”
李朱儿坐在小桌上,冷哼一声:“我自幼跟随昭阳殿下,却不想因为如此一个宵小,蹲在这破地方。”
刺史刚踏进房门,就听到李朱儿轻飘飘一句话,就差没扶着樯走路了。
林妙霁倒是镇定许多,见刺史这样来赎人的模样,就知道是案子有了进展。还颇为贴心地给了刺史一个台阶下:“不知刺史亲自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告?”
他却没先回答林妙霁,反而问她:“不知您是……”
林妙霁拱手道:“在下林妙霁,官职不大,小小鸾阁书史罢了,这次来朝歌来的匆忙,未先告知刺史,还请见谅。”
他虽然不明白为何林妙霁和沈忆远官位相差甚微,却还要偷拿他的身份令牌来朝歌上魏通的画舫,可是既然她这么做了,定然有她的道理吧。
而这位女侠一般英姿飒爽的李姑娘,既是姓李,又是跟着昭阳公主,那必然是李朱儿了,这位辈分可大,朝歌都督来了还得叫一声小姑姑。他们李氏的辈分一向奇特,刺史倒是有所耳闻。
他道:“这苏晚儿确实不是原本的苏晚儿,之前出现在画舫的苏晚儿也不是。”
出现在府衙中的女子是魏通特意找来和苏晚儿面容相似的女子蒙混过关。
之前那个女子被李朱儿发现后,正巧魏通找到了更好的替代品,想要让粗使婆子将她带走溺死在河水中。
可是婆子平日照顾那女子,见她日日忍受脸部痛苦,最后关头心生怜悯,放她一马。
林妙霁状告魏通的事传出后,她便后脚来了府衙做人证,企图寻求庇护。
据她所说,真正的苏晚儿,却早已死了。
有这样一个铁证在,魏通根本逃不掉,没多久就又被抓了回来。
林妙霁站在他面前,问他:“苏晚儿怎么死的?”
他说:“不是我杀的,是她在成亲的路上自己吊死的……谁知道长安,还有人在乎她呢。”
魏通所言不假。
苏晚儿被父母绑着上了花轿,苏晚儿绝望之下拿盖头自杀,魏通发现后怕她的死讯传到长安,慌忙之下选择将她的人面剥下,缝到府中一个体型相似的女子脸上。
眼看人面枯萎,魏通在找到和苏晚儿几乎一模一样的替身前,就挑来身形相似的女子不断更换人面。
其中的诀窍,还是在这梧桐花油。
保存人皮需在花油之中,换脸后的保存养护也是靠这特制的花油。
魏通怕她的尸体被人发现,分成尸块沉在缸底,不仅不腐,而且还能靠香味覆盖尸体的臭味。
这法子还是苏晚儿父母提供给魏通的,梧桐花本有美容的效用,在早先也能保存尸体不腐,苏家祖先就是靠此发的家。
原本苏晚儿就不喜与人交游,族人和丈夫如此隐瞒,若不是林妙霁来此,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她被偷梁换柱。
大案告破,林妙霁和李朱儿也要返回长安了。
火红的梧桐花漫天,落在苏晚儿的坟土上。林妙霁带了祭品给她,在她墓前待了一个时辰,才去往伽陵江岸。
梧桐似火,人面如花。
奈何却因贪欲全然凋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