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地一步,又一步,她也会走在这些宝灯香音之间。
而她的心情,是否和我的心情有几分相似呢,是否在诡谲的平静和怅惘悲悯交替中,思念着什么呢。
曾有人说,帝王家,痴情冢。
我并不觉得自己痴情,我只是有一份相似的心情,还有许许多多执念,除此之外,我仅仅是一个孤身前来,为谢灵仙燃灯续命的女人而已。
我对天下说,我要娶她。
在第十七天的早朝,许许多多朝臣站出来,指责我是色欲熏心。
我说,我要把谢灵仙拜为丞相。
激烈的反对声越来越多。
一张脸,又是一张脸。紧闭的殿门,缺席的老臣,我将身后的长剑抽出,拾级而下,反对声因一颗圆溜溜的脑袋掉落戛然而止,血将红色的官服染红,流淌在黑玉砖上,几乎和地面融为一色,血腥气充斥着我的脑袋,我歪着脑袋,拿尸体身上的官服擦了擦剑。
我说:反对者,一路视为下毒的人。
啊,真的是小看了我吧,我本来是想和他们好好周旋几年再说的,可是他们要联合起来,对我的谢灵仙下手,这让我怎么忍得了呢,我管他祖上有几个官,我也根本不在乎立过怎样的功劳。
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他们。
养尊处优的人,总是觉得自己离死亡很远,为什么总是要把人逼到绝处的时候,还要指责她疯狂呢,乖乖听话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可惜了,这些人永远都是养不熟的玩意儿,既不是忠臣,又不是直臣,亦不是能臣,当他们把手伸进太极殿的时候,死亡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十七天啊,漫长的十七天。
明明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我拖着长剑踢开殿们的时候,血顺着我的步伐从长极殿缓缓流出,我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痒,抬头一瞧,天边乌漆嘛黑的乌云滚滚而来,瞬间电闪雷鸣,天昏地暗,倾盆大雨眨眼间就来了。
原来是雨水滴到了脸上。
我下意识拿手抹去,鼻端传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我皱了皱眉,提着剑从绕到殿后,又沿着空无一人的宫道,走进了皇帝所在的寝殿。
我拿手胡乱扯开厚重的纱帘,只需几瞬上面尽是惨淡的血迹,我扯的有些不耐烦,用剑将这些碍事的东西都劈了开来,终于,我见到了躺在床榻上,行将就木的皇帝,我跪在床下,用剑杵着地板。
他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那双眼睛就像是被人抓过一样,布满了红血丝,而且莫名肿胀着,他身下的被褥已经全都被汗水打湿,我道:“啊,真是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今天杀的人有点多。”
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了他的脸。
我甩了甩手上的血滴,说:“我马上就是北凉的皇帝了,父亲,您不对我说点什么。”
我以为他会责骂我。
谁知道,他居然大笑起来。几乎是酣畅淋漓,在短促而无力的笑声中,他最后给我说了一句话——做得好,我的青罗。
我不禁也笑出了声。
雨水随着惊天的鸣雷退去而逐渐平和,我亲眼看着他生息消弭,彻底魂归高天。
我猛地回神,看着自己的手。
没有血迹。
我记起来了,我已经是皇帝了啊。
永和二十八年的早春,寒意阑珊细雨斜风,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皇帝驾崩。
他最后一道旨意,便是传位于我。
我在文武百官之前跪拜接旨,太极殿的血气还未散尽,百官之中,唯独谢灵仙面色如常。她站在万人之前,一袭红袍,清风瘦骨,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
我穿着玄水色朝服,一步一步走上了长极殿前。拖在身后的衣摆上盘踞着银色长龙,我只要微微垂眼,就能看到鞋履上盘缩俯首的麒麟。
在台阶的尽头,是权力的巅峰,我转过身来,在寒凉的日光下张开双臂,享受着天地注目众生朝拜。
月落日升,北凉新的太阳要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