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戏,在北凉建立之初,宫中对其并不热衷。
那时候太祖萧白玉格外喜爱道玄之术,而到了太宗帝才开始大兴佛教,民间的傩舞吸取了佛家特色,来往宫中的次数才多了起来。
而距离最近的一次傩舞,就是上元夜了。
真到了上元那天,我与谢灵仙忙的不可开交,应付完宴会才能在元辰殿里闲话一二。
闲聊中不禁提到了昭阳和司马伶。
尤其是昭阳的官职。
按照她这世袭的封号来讲,如何大封特封都不为过,但是现在只是领了个有名无实的官名挂着,对她来说还真是委屈了。
我唤来近侍,问:“本宫见昭阳晨起还在宫中,如今去哪里了。”
近侍道:“殿下忘了,今个是上元,昭阳殿下现已出宫了。”
殿外有炮仗声响起,我便提议在长安街上走走,见她身上衣裳同去年别无二致,我便命人取来早前就吩咐下去做的大氅。
谢灵仙看这酡红颜色,不由得有些犹豫,问是否有些鲜艳了,我道无妨,亲手给她裹上,兜帽旁的玄色绒毛紧紧蹭着脸,有几分憨态可掬的意味。
我道:“还是差了点什么。”
若依宫礼打扮,头上一根朱钗都少不得,后来谢灵仙做了一国之相,倒是自在很多,平日里不著铅华,即便是上朝也只是多戴几根玉簪子,丝毫没有奢靡之意,倒是身上的官服平整的一丝不苟,连个带子都系得规规矩矩。
我还问过谢灵仙为何不搞些金玉来装点,她只是说:“太极殿中的宝贝至尊至贵,若臣想要,殿下未必不会给,可臣这身官服可不是钱财宝物能买来的,当然要更加珍惜。”
我凝神瞧着谢灵仙的素净脸蛋。
她这纤长柳眉与净瞳明眸已然足够,但是今日上元,总该要热闹些才好,我拉着她到铜镜前坐着,用指尖蹭了些胭脂抹在她唇上,又在她额间贴了个珍珠莲花钿,谢灵仙用指尖轻抚过额间,说:“殿下总是偏爱这种花。”
那是自然,她送的莲图,我还珍藏着呢。
谢灵仙原本垂着眼,可是我迟迟未有动作后,她又抬眼看我。
我道:“再多点缀反而有损神韵。”
我实在是喜欢她这双眼睛,烛火在她眼中跳动,浅色瞳仁中除了红焰还有我情难自禁笑起来的模样。
谢灵仙扶着我的肩膀站起来,从侍女手中拿过灯笼,却也不看我了,只道:“陛下,再不走,就晚了。”
我把绣着麒麟的衣袍换下,穿上和谢灵仙一般寻常富贵人家才穿的衣裳,坐上马车出了宫,长安街巷依旧热闹,官道两旁挂着大红灯笼,把长安城上方的天空映照如同夕阳覆盖,空气中弥漫着安逸气息令我陶醉。
那场谋逆虽然让百姓惶惶不安了几日,可是这不同于外族打进来那种凶险,没多久便该吃喝吃喝,该种地种地,并不费力就使得生活回到了正轨上。
我正要问谢灵仙想吃些什么。
忽而有人策马飞驰,虽然车辇马夫都在尽力阻拦,那男子却只是挥着手大喝道:“快让开,冲撞了小爷仔细你们的脑袋。”
近侍也指着他的鼻子,喊道:“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冲撞的是哪位贵人吗?”
他神色一愣,手上动作想要勒马,但是我这出行低调,只带了几个仆从,这人还是冲了过来。
马夫哼出粗气,抽出来长鞭转挑人抽不挑马揍,一鞭子下去就把那纨绔子弟给甩了出去,撞在了一家买点心的商铺门口的柱子上,那老板被吓的差点飞起来,人群一时骚动。
我真是觉得好笑,好不容易不大张旗鼓出来一次,就碰上这档子事。
不过也是,若是我要带着麒麟卫招摇过市,还轮得到这小子撞上我了么,我拿指尖把帘子挑开一条缝,看着这人抱着估计已经断掉的腿哀嚎谩骂,不一会儿便有跟着他出来的家丁涌了上来。
“孟侍郎家的公子吧。”谢灵仙瞥了眼说道,见我疑惑,她又道:“眉目间有些相似,前些日子庆贺殿下封为储君的宴上,我见过和苑公主和她的驸马孟大公子,他们一家子都长得有些相似。”
原是驸马的弟弟,怪不得如此蛮横。
近侍说他们吵嚷着要这个主子下车理论。
我哼了一声,把令牌扔给近侍,道:“把人绑了送到孟家,告诉孟侍郎,依本宫看书香门第也不过如此,闹市纵马扰乱官道,该当如何,让他这几天别来上朝,在家好好反省,自己怎么教育儿子的。”
跟着我扮成普通百姓的麒麟卫将孟家家丁踹开,把这断了腿的可怜虫绑起来,全须全尾地送去了孟家。
我忍不住啧啧叹道:“陛下还没怎么样呢,这帮子老臣就要开始磋磨本宫了,谢卿你可瞧着吧。”
她道:“枯骨而已,不成气候,殿下也不必过于忧心了。”
谢灵仙抱着手炉,戴上兜帽,语气轻快道:“既然都来了,我们便下车吧,不过在外面不能叫殿下了,您说臣该叫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