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给我送了个假香。
我给谢灵仙亲手缠上穿着小金铃的薄纱裙,这从西域弄来的新鲜玩意儿,意在增加闺房之乐,我废了好大劲才给谢灵仙戴穿好。
她的脖颈、手臂与手腕,腰侧分别两个,小腹下坠着一个,大腿上有一只沉甸甸的金环,腿弯处与脚腕也缀着小铃铛,铃铛之间又挂着飘忽细带,穿好这些才能披上薄薄一层朦胧白纱,用腰侧的细带收束白纱,这才勉强像个衣裙样,因为稍微动作便会叮当作响,还会扯到细带,若有不慎就会将自己绊倒,所以只能在闺房之中取乐时穿一穿。
等穿好后,她的脸上才漫上薄红。
像个玩偶似的躺在中央。
微微歪着脑袋,安静地瞧着我,双眸里像是盛了汪春水。
我捧着她的脸,细细亲吻她的眉眼。
谢灵仙的眼睫蹭着我的皮肤,像一只蝴蝶似的落在我身上,我嗅着从她鼻子呼出的热气,不过片刻便无力地埋在她的脖颈间。
我将她的发丝缠绕我的骨节上,带着丝丝缕缕的白烟,黑白交织,浑浊复清白,谢灵仙的双腿无力地搭在我的臂弯,敞开而没有丝毫遮挡的腹部就像是初上岸的鲛人,还未褪去鳞片的鱼鳃,一起一落,竭尽全力想要将空气纳入腹中。
可充斥着这里的只有麝香。
即便我指使着她做出各种媚人的动作,但是却从她身上看不到丝毫谄媚之意,明明白皙柔嫩的皮肤上都像是笼了粉红绸缎,脸颊与骨节都似是抹了红胭脂。
娇艳欲滴的一朵冷莲花。
情到浓时,她说:“做殿下的臣子,未曾累过,若是殿下在情事上收敛些就好了,否则我真就得去太医院找医官,开些治虚病的补药。”
我只听前半句,本来沉寂的兴头上来又滚到榻上,和谢灵仙折腾到后半夜。
褪去白纱时,眼睛还带着几丝清明的,嘴唇却被自己咬出了血迹,再怎么被我这亵玩莲花的登徒子摆弄,骨子里还是克制。
佛家说的那些嗔痴我甚少从她身上尝出来,我的欲如同浓郁呛人的沉水香,从她的骨头关窍里流淌晕染,可到头来她却只是沾染了丝丝缕缕,瑟瑟秋风一吹,便又一支娉婷莲花。
我舐去她唇齿上的血迹,却还是要盼着望着瞧她冲我求饶时的苦涩憔悴。
我明明知道人命在权势前不过是草芥,而谢灵仙同样是一个北凉女子,不得不屈从我这身份后面的皇权。
但当情欲退却,我怜惜地与她十指相扣,为她擦拭身体时,却丝毫想不起来那档子事了。
我想起了第一次见谢灵仙的时候,她像只雪白的狸猫,还是只会笑的狸猫,我忽然笑起来,又想起来自己还没告诉谢灵仙她,我这个绝妙的比喻,她却已经昏昏沉沉睡去了。
我劝自己,若是常人喜爱一个物件,平日里尚会爱惜,更别提是个活人,自然更得加以呵护,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七苦加诸于身,却能将生人比工匠制出的器具还要脆弱。
但我还是偏好如此待她。
一面我怕将她玩的抽干血气,逐渐在深宫里枯败下去,一面却又想索取更多。
爱欲沉沦美人枯骨,愧之怨之,怜之惜之,此番我却是着了相。
早春的清晨,殿中总有些似有若无的冷意,我醒来的并不晚,睁眼却看到隔着纱帘的绰约人影,谢灵仙正蹲在雕刻着莲花的香炉前面,用长匙拨弄着香炉里的冷灰。
我披上衣服,略微遮住身上的斑驳痕迹,也和谢灵仙一起蹲在香炉前。
谢灵仙问我:“今个元辰殿外的空地有比武,之前殿下练了许久的剑……听闻太子殿下也去,我们不去看看?”
我道:“凑这个热闹做什么,就算去了,皇子那么多,这时候出风头,恐怕是要被暗地里记上,虽然本宫不怕,可总归麻烦。”
元辰殿位于禁宫西侧,是除了太极殿外占地最大的宫殿,从高耸的台阶下面遥望元辰殿,才觉其巍峨,那样恢弘的气势简直令人几欲昏厥,我喜欢在高台之上向下俯视,也喜欢站在台下,仰望浩浩乾坤。
但最喜欢的,还是从台下走到台上。
就是今年反复来去,让我对这座漂亮的宫殿都有些厌烦,不去也罢。
我叹道:“香冷了,时间却还早,我们再睡会儿吧。”
我将谢灵仙抱起来,轻轻放到榻上,一个翻身到里面,从后面拥着谢灵仙,她侧脸的轮廓,隔着帷幔,看到日光透过窗棱,从昏暗逐渐变得明亮。
但不管是谢灵仙,还是我,却都没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