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哼了一声:“也就我能治她了。”
张家仗着这孩子是独子,于是便千娇百宠,又因为是个脑子残了的傻子,礼仪不辨尊卑不分。
除了遇见皇帝就一个劲磕头,碰上别人便是我家孩子不懂事,让让便过去了,浑是个蠢头霸王,脑袋残了身子不残,整日流连烟花之地不说,走在街上还爱冲撞行人推倒伤摊,京中百姓提到这号就犯透风。
告到上面,便是一句我家孩子是个傻的给打发了。
如今又来祸害良家女子,也真是不要脸的典范,上房揭瓦的楷模。
虽说我的所作所为同样是欺压祸害,不过谢灵仙宁可跟我,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嫁给那傻子,做坏人也是要分优劣的,这傻子怎能与我相提并论,我自是上等坏人,而这傻子则是最最劣等之坏种。
次日,太极殿中。
贵妃拈着丝帕哭哭啼啼有一会儿了,我一撩裙摆跪在父皇跟前。
那女人吓得不轻,瞧我这模样她也猜到我肚子里没憋好东西,欲开口打断我,可是我便是叩首不起,她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约莫几个瞬息,皇帝唤我青罗儿。
他让我先起来再说,我在心里勾了勾唇,知道这事成了七八分。
我挤出来一双朦胧泪眼,不忍道:“父皇,儿臣知道此事不妥,可是谢家那女儿为了躲逼婚事,情急之下投河保全自己名节,谢大姑娘虽祖籍姑苏,却不善水,若不是那溪水浅,否则即便冲不到儿臣殿中,也怕是无力回天,谢大姑娘在我怀中羞愤欲死,哭泣了半晌才停歇,让儿臣不禁想起了幼时被张家公子拉扯之景,真真是于心不忍,谢姑娘身体不适,故儿臣来求父皇,让贵妃收回成命。”
趁着泪滴下来,我赶紧又叩首。
这下换皇帝扶着我,免得我又要哭出声来,我作弱柳扶风状伏在父皇膝头,又作出一脸委屈状,贵妃拈着帕子的手都开始抖,见皇帝神色不愉,她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贵妃道:“臣妾只是……只是差人去问谢家娘子过了丧期后,愿不愿另选我侄儿为婿,也好成全一段佳话,谁曾想……谁曾想她千般不愿,就跳进河去了,臣妾、臣妾实在是没有强迫。”
我心中冷笑,这妇人每次做了龌龊事都是这般颠三倒四漏洞百出。
可偏偏皇帝喜欢她这蠢笨模样。
母后虽然也出身世家,但同样也是被世家所出的精明女子所害,后来才逐渐厌恶眼高于顶自视清高的高门贵族,虽不至于赶尽杀绝,但也多因家世磋磨他们这些贵姓儿郎。
我倒是有几分理解。
除了有几分肖似我母后的年轻脸蛋,因为贵妃够直白,肚子里藏不住二两货,寻常她做的那些坏事摆在皇帝眼中,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贵妃卖个傻也就过去了。
皇帝宠爱贵妃,却不信她。
若是碰到皇帝的痛点,她们张家顷刻之间便要引颈就戮。
我故作疑问道:“可张夫人不是听谢灵仙要回江南,都要张罗张公子去拜见岳父了么,怎得是贵妃座下那些皇亲国戚诰命夫人耳朵不好使了?”
我的话音刚落,皇帝手边的茶盏就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了她的发髻上,滚烫茶水浇了她满头满脸,她也只能咬着牙低头认错,不敢发出半点响声。
我在来之前就问过谢灵仙,她这句话前后都是嘲讽,里里外外都是她嫁给贵妃侄子是高攀。
张夫人这句话自然是反问谢灵仙,难不成还要让她儿子跟着她去江南入赘么?
我虽然断章取义,却也未说谎.
虽然世家固然厌恶,但是底下的人只要有机会爬上来,谁不愿意做敢与天子分权的世家豪门,我们萧氏不也是漠北皇族出身,后来和汉人皇族结合才有的。
贵妃心里觉得冤屈,但也清楚不能真把那些话抖搂出来,她比我更清楚张家瞒着皇帝做的勾当。
她出身不高不低,家中也无建功立业的好儿郎,她膝下无嗣,身家全系在皇帝喜怒一念间,皇帝最不喜的就是她脱离自己的掌控,若是真以为皇帝对她百依百顺,她可以直接进皇陵一头撞死得了。
我扯了扯父皇衣袖,他才收了目光看我,问道:“青罗儿想要奖励?说罢,看孤能不能赏你。”
我直接叩谢圣恩,皇帝被我这得意模样逗笑,假意训我:“孤还没答应要给你什么。”
我道:“儿臣怜谢灵仙孀居可怜,便让她入宫做我的贴身女官,照顾我的起居如何?”
皇帝神色微动,问我:“皇嗣贴身女官要一生服侍,不得出宫,你幼时就愿意拉着她,如今长大了还想要她陪着你?”
我瞥了眼还跪在地上的贵妃,说:“这不是被坏了名声,在命妇那丢光了脸,本来都要寻死腻活了,儿臣好说歹说劝了下来,她该感谢儿臣才是,哪有嫌弃的道理。”
皇帝大笑,我还以为只是被我逗乐。
后来他崩世后我才知,他少时追求我母后,也是这般说辞。他看着我,想起来做太子时的逍遥快活和刚娶妻时的得意风光,当即就命人拿着他的旨意去了谢宅。
父皇说的没错,我确实想要谢灵仙。
既然想要,那就要永绝后患,而后我便寻了东宫幕僚,示意他往太极殿那边传几句张家曾干过的好事。
做皇帝没有疑心轻的。
今日生疑,来日必定遣麒麟卫去查,张贵妃防住家宅,防住我的嘴巴,死都不会想到,竟是东宫那边传出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