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何苦在此纠结这么多,直接去清平堂里看看不就好了,这么多人在此就不信那鬼怪能掀起什么大风浪。”
大雨滂沱,清平堂后溪流不复往日清澈,因大雨被冲入大抔大抔黄泥而显得污浊不堪。
林疏桐攒了些力气从榻上起来,忍着心口痛起身去摸墙上刻着的百卷医经,仔细研读。
“砰砰砰”,门外传来大力砸门声。
阵仗不小,窸窸窣窣脚步声伴随人声嘈杂。
最后“哐”地一声门被砸开,十几个人一齐闯进清平堂,混杂着外头的潮湿气和泥腥味,一时间很是冲鼻。
独留林疏桐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林大夫,好久不见。”卞章州上下打量林疏桐,看着清平堂前一片暗黑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她还在墙上摸索的手指上。
“虽说我与林屿早就割发断义,但你父亲毕竟曾是我恩师,算起来我应该喊你一声妹妹。”
林疏桐听清来人是卞章州,又被这声“妹妹”恶心得无以复加,但还是强忍着没表现出来。
她秉着和以往一模一样的客气道:“不知卞大夫与堂前诸位来此所为何事?”
“我并非要刻意来为难林大夫,睐山中青痕病四起,想必你是知道的。”
卞章州拂了拂发皱的衣袖,将桌上一盏烛台点亮,后随意找了个座椅坐下。“听闻清平堂里不止林大夫一人,另一位呢?”
林疏桐脸色冷下来:“你若是想知道有关青痕病之事,我可以将我所知毫无保留全数奉告诸位,至于其他……你恐怕无权过问。”
“什么叫无权过问?沈家丫头因何而死?睐山又为何笼罩在这病疫中?就算林大夫打算隐瞒下去……却没问过睐山中无辜众人愿不愿意!”
“你血口喷人!”林疏桐脸色愈发苍白。
卞章州站起身来冷笑着靠近她,林疏桐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最后却越过她走到一处墙根下。
那墙上裂隙纵横,手轻轻一敲,土块便不甚牢固地散落下来,露出木匣子一角。
他将一直攥在手里的符纸往木匣上贴,一道白光闪过,听得一声清脆碎响,那匣子就被打开了。
一团黑气直直冒了出来。
大约卞章州也没料到盒子里装的会是这种东西,当即双手脱力将木匣子摔在地上,木匣摔了个粉身碎骨,除了源源不断往外淌的黑气以外,还掉出一本沾血泛黄的书。
堂前众人傻了眼,唯有林疏桐看不见眼前景象而不清时局。
“跑!快跑!”
不知谁大叫一声,众人如幡然醒悟般开始往外头跑。
“把她也带上!”
话落便来了两人将林疏桐也架了出去。
身侧黑气渐渐聚做人形,长着“人脸”的地方竟真有一双眼睛!
地上丝丝缕缕的黑气慢慢缠上他的脚踝,正试探着欲攀爬上来。
卞章州脑子空白一片,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后就往外狂奔,直到已经看不见清平堂的影子后才堪堪停下,大喘着粗气与众人聚做一团。
天象在异,这雨下得简直没完没了,大约几十年也难遇一次。
睐山周围十余里都被雨雾障住,人在其中难以辨清方位,往远了瞧也不过白茫茫一片,如身在水墨画的留白之处。
路上泥泞不堪,顾淮音嫌撑伞麻烦便将伞收了抱在怀里,将自己淋成个落汤鸡,脚下却不肯迈慢一步。
远远瞧见个人影融在雾里,她正愁没地方问路,于是赶忙追上。
近点看出是个身披蓑衣脚穿草鞋的老樵夫,挑着两捆柴赶路。
“老先生,请问‘钟吕泽’是这处去吗?”
那老樵夫脚步一顿,转过头来道:“什么钟吕泽,我活了这么多年倒没听说过。”
顾淮音不死心,换了个问法又道:“睐山往南的沼泽地离这里还有多远?”
樵夫扶了扶肩上两担柴,笑了笑:“睐山往南是山,往西是山,往东还是山,唯往北是淮水,不知道你问的是哪片沼泽地。”
顾淮音不可置信道:“怎么会……”
“哦,往南确实有个叫‘钟吕’的地方,但也是座高山。”樵夫伸出手指往远处指了指,“喏,就在那处。”
顾淮音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方才烟云不知何时已经消散大半,唯剩地面上升腾出的一些水汽。
巍巍高山,正坐落云间,此名‘钟吕’。
待回过神来,那老樵夫已经走远了。
耳畔忽然一声玉碎,身上传来断骨般的剧痛。
痛楚来得突然,顾淮音一时没受住弯下腰跪了下去,喉间腥咸吐出一口血。
血渍和路上泥水混在一起,看得让人头脑发昏。
自己用紫玉玦修筑封印鬼婴的结界已破。
她强撑着站起身来往回走。不敢细想封印因何而破,更不敢想林疏桐为什么要骗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