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节里缙云山腰处,乱事还没落下帷幕。
和尚带着身旁亡婴与众人僵持不下。
身为家主但到底是个纨绔,秦驹活了四十多年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听了这和尚说的话后也哑了口不说话。
旁边有手扯着江守君的衣角不肯放,秦安筠战战兢兢的躲在她身后。
“秦府家事我这外人虽管不着,但毕竟这般多人在这,况且此处还隶属楚州地界,你岂敢胡来。”
江守君厉斥出声,打破僵局。
只见和尚神色平静望向她,让人摸不着头脑来了句,“江大人,你手上物什来头不小,恐招祸患啊。”
她下意识看向自己手腕上的固魄,肃声对其道。
“江某做事从来无愧于心,并不信区区饰物能招惹出什么祸患。反倒是你在此处借当年亡婴多生事端,若真敢伤人,你当明理律法管束不得你吗?”
“江大人误会小僧了,我与秦夫人有二十五年之约,原本应当遵循,但我在这世上时日无多,此番前来也并不是要对二小姐做什么。”
秦夫人捂着嘴泣不成声。
“婴灵重怨,小僧走后,恐无人能将她管束。”
和尚站起身来,伸出左手,黑气识趣地凝作一团聚拢在他掌中。
“所以,她只能留在二小姐身边。”
秦安筠听闻此言犹遭雷劈,面色大骇比划手势道:“不,我不要,我不要!”
那和尚不知道施了什么咒,掌中黑气慢慢往秦安筠这边渡。
江守君想要把她拉开,却不知何时被定住动弹不得。
连着众人在这样的情景下同样被这和尚施了法,声口哑然,纹丝不动。
眼睁睁地看着黑气萦绕在秦安筠周身,随后在众人面前缓缓消失不见。
不消半盏茶工夫,和尚站在位置上向秦安筠双手合十,旋即取下手上佛珠,像十八年前一样,碾碎其中一颗化成齑粉,四散在空中。
趁着众人没有清醒过来,和尚踱步到江守君身旁。
“江大人此生命途多舛,这是前世种下的因,若是有朝一日回想起来……会后悔吗?”
江守君还被定住说不出话来,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也不像是在问她。
“今日之事除了江大人以外不会有人记得,多有叨扰,小僧告辞。”
一记佛礼后,和尚泰然出了门。
散在空中的粉末飞舞至江守君面前,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耳朵像是蒙在鼓里,听不清外界声音。
朦胧恍惚间,席上有咳嗽声。
“咳咳,秦家主这酒真是烈啊。”
身旁有人拿他打趣。“这是上好梨花酿,果酒你也嫌烈。”
秦驹跟着众人看着那人涨红着脸,一齐大笑起来。
一切如常,没有人察觉到刚才诡谲。
江守君撑着一口气环视众人,看各位脸上并无异样,仿佛刚才只是她大梦一场。
侧脸再看秦安筠,自己却透过一层薄雾般看见了那团黑气。
瑟缩一口气忙收回目光,不是梦。
酒过三巡,觥筹交错间众人皆酩酊。
不知是那和尚故意使然否,直至宴会结束,秦驹口中再没提起过要为秦安筠拟表字之事。
天色将晚,众人陆陆续续都散了,江守君也踏着略虚浮的步伐走出轩室。
回到府衙前时天色倦怠,微冷的风贴身而过,沁得人有些凉意。
暮光晦暗间,隐隐看见府衙门前立了一人影轮廓,光是远远望着就感觉熟悉。
“顾姑娘。”江守君有些诧异出声。
“江大人,我是来还马的。”声色一如往昔。
夜里月明星稀,府后院缸中几尾青鲤游曳,争衔映在水面的疏疏竹影。
顾淮音轻车熟路拐进书房,案上烛支只剩半指长,巴掌大的火苗忽明忽暗的亮着。看起来有些穷酸。
灯下人没有束发,洗净面上墨粉。半张脸隐匿在暗影里,清姿卓绝。
体态比在睐山上要丰盈些,在楚州这些时日没有瘦得那般厉害了。
她来江守君心中并不意外,放下手中书册,用剪子把烛火挑明了些。
顾淮音开口拿她打趣,“堂堂楚州郡守,怎么吃穿用度都如此寒碜,早知道就不用江大人费心准备马匹盘缠了。”
“吃饱穿暖事易,整日执着于吃穿用度上未免太劳神。”
江守君抬眸望向她,“司主找我只为还马?”
“自然不是。”顾淮音端正坐姿,换了个语调。
“我回来路上见楚州有山匪猖獗,欺压百姓。恐怕江大人又有的忙了。”
江守君不置可否。
楚州地理位置特殊,北障淮水、左生睐山、右有缙云。
两座山脉如屏障将楚州隔开,前面又坐落大川相隔。让本就偏僻的楚州雪上加霜。这样穷山恶水的地方多流民,流民被逼得无路落草为寇,成了山匪。
“若是不考虑楚州境内的动乱,江大人原本是怎么想的?”,顾淮音抬眉见她。
“楚州近淮水,沿淮水用船可以通过北海到京都或江南等一带繁荣富庶之地,顺水而下,少用人力则开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