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浑不在意。
上一刻几乎要吞并山谷的黑气这便消失无影无踪了,除了已经被烧毁的茅草屋,山中恢复往常祥和,竟让人产生了宁静致远的错觉。
司主说得不错,里面确实还有活人。
断壁残垣下,商母已然被折磨得分不清是人是鬼,商如娴只给她留了一口气在。
废墟前立了一个身影,衣冠似来时一样,不算整洁,但并未被大火燎去半角衣裙。
商如娴几乎是有些踉跄地向他跑过来,心里着急便顾不得失态。那张熟悉又亲近的面庞就在眼前。
商如娴站在他面前,颤抖着伸出手去要抚摸他的脸。“哥哥……”
面前那男人却没什么表情,冷不丁一脚踹在她腰腹处。商如娴没设防,被踢出去几丈远。
她眼前一黑,耳畔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却冷冷响起:“死后不去入轮回,反而在此处兴风作浪,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挣扎着便要起身,窦然眉心被一根细针刺入,依附在赵萍身上的魂魄被打了出来。瞬间如神魂撕裂般疼痛。
“又是捡了谁的皮来穿?你……”他话说了一半,又感觉这话不大对,自己也是附在别人身上。
“哥哥,我是商如娴啊……”商如娴借着赵萍的身体说了最后一句话。
已经恢复了本来没有五官的模样,她知道自己样子难看,也没有脸来见他。但依旧很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身边的黑气收起来,不愿让这些污秽去沾染他。
“越界作祟,狡乱律法,其罪当诛。”
掌中白光结落,幻化成一柄长剑。他没有犹豫,抬手便要出杀招。
江守君背后伸手挡住他的手腕。“司主不是说可以慢慢问她么,先把事情理清楚再动手也不迟。”
他挑了挑眉头没说话,示意她继续。
“商姑娘,我受你之命要替你洗清冤屈,如今时机已经到了,你可细细说来。”江守君抬眸看向赵萍尸身,想让她先借用。
司主看出她想做什么,在一旁出声提醒道:“没用的,同一具身体不能再被附身第二次。”
“那也不妨事,你可以附在我身上。”江守君蹲下身子向商如娴伸出手。
司主没伸手拦她:“你胆子倒是大。”
江守君没有接他的话,自顾自对商如娴道:“姑娘知我位任地方官员,我既在此处,便不能将自己溺于言而无信之地,姑娘若信我,可向我自明因果。”
这话听得让人神魂轻颤,也许在旁人耳中听了觉得愚昧,江守君心里是知道的。
好不容易逃脱出来,让她再拿命去赌的不止所谓“位任官员”这样的话,有本该配在她腰间的官印。
她或许还能借着商如娴,除去朔州朱门横在她脖子上的利刃。这样才能把这个楚州郡守做得安稳。
商如娴没敢去碰她伸出的那只手。
“我初见你时听见有银铃之声,那声音特别也彰示其材质特殊,这铃铛并非此地产物,但在朔州,唯有陆府上才会使这样的东西……对吗?”
江守君故意把声音放得很轻。
商如娴僵了身子没敢动。
“或者,我挑明了说,是因为……陆寅?”
起起伏伏错步声里。
四散开来的众人见眼前云拨日月明,望月谷里又恢复往常清明象。
又有鼓着胆子不怕死的要回去看热闹,折了回去浩浩荡荡不少人。
“商颂明!”一嗓粗如撞钟的大汉指着地上躺着的赵萍吼道,他显然不知道赵萍已经身死。“这些年你跑哪去了?上一次指使你妹妹商如娴跑出望月谷,这次是不是又是你教唆赵萍跑出来的?”
他面前一人一鬼对峙的景象着实让人移不开眼,偏偏这钻入耳朵里的名字倒是不生分。
下意识转过头去了,猛的脸上平白被挨了一拳。刚才头上被敲肿的鼓包还没消,脸上又来一下。
好活,今天第二次被打了。
商如娴强撑起身子挡在他面前。
等打完他之后这汉子定睛看才发现眼前大白天来了个女鬼。一时也哑了嘴巴不敢说话。
这一拳几乎不留余力,司主被打得侧过身去咳了两声,唇角流下一道血痕,被攸里险险扶住。
“这群人竟这般放肆,我……”
司主抬手示意攸里噤声。
他今日竟难得好脾气,声音不紧不慢“我如何教唆赵萍了,你把方才的话再仔细说与我听。”
站在他面前的商如娴手里攥着黑气,五指成爪正欲出手往那男人身上打去,忽然被江守君一把握住。
神魂入体,二人共处一具躯体。
商如娴还未用她的身体开口解释,江守君已经看见了她身上过往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