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昏聩聩,身如溺海。
江守君再醒来时周围漆黑死寂。
容易让人产生失明的错觉。她用手揉揉眼睛,便挣扎着要爬起来。左腿传来的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别乱动。”声音低沉如古寺钟磬音,在空旷山洞里传来回响。
一只手按在她左肩,示意让她不要起身。
黑暗里,视觉感官的屏蔽会让其他感官更加敏感,一声布帛撕裂,在耳中像是被无限放大。
江守君身体不受控制的瑟缩了一下。
拳头大小的火苗悬浮在空中,光虽然微弱,但像给人心里垫了个底似的让人看了格外有安全感。
身上沾的水还没有干透,江守君身上的红喜服在晕倒时已被那男人褪下来搁置到一边。
不过那男子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没什么忌讳地用手拈了拈她身上单薄的中衣。
“身上衣服还没干,过会再把外衣穿上。”声色冷淡中没什么情绪。
江守君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男子也不甚理会她,自顾自地蹲下把她的裤脚撩起来。
这距离有些太过亲密让江守君倍感不适,猛然把腿从他手中撤出来,让那男子抓个空。
他也不恼,只是声音刻意压低道:“你腿不想要了?”
江守君听完他的话后果然不动,抬头望向空中那缕火花,没有低头看他。
布帛缠上小腿,男人动作说不上轻柔也不会粗暴,布料与肌肤摩擦碰着伤处也是疼的。江守君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
“你是怎么进来的。”男子动作还没停下,窦然出声险吓她一跳。
“我不知道。阴差阳错就……”
“想清楚再说,诓我者断舌。”
江守君住了嘴低着头酝酿一会,对他诚实道:“我被人下了药,被当做替死鬼送来祭祀的。”
“祭祀?祭的是谁?”
江守君有些奇怪,皱着眉问他:“我见你穿了喜服,相必也是被当做山娘子送进来的,怎么会不知道?”
把面前男人冠以“娘子”的称呼实在是有些不合规矩,况且还不清楚他是人是鬼。
江守君不知道自己是否失言,但仍固执的问。
“你为何是男子?”
“山娘子是什么?”
二人一齐出声。后又都没了动静。
江守君颇为窘迫,下意识抬手捏了捏手腕。后知后觉这问题问得不太聪明。
那男人倒是没说什么,反而目光往自己身上打量一番,嗤笑着说:“我也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是男子。”
见江守君没有答话,叹了口气索性自顾自答道:“你说的‘山娘子’就是送入此处活祭的女子吧。山洞中枯骨无数,到底历经了多少年……”
稀疏灯火下,男子一股阴郁气化在眉宇间,神情凝重。
其实这男子看着年纪不大,身上有些突兀地裹着女子穿的对襟围裳,脸上青涩还没褪去,偏偏身上郁郁的气质,会有让人有误以为他装老成的错觉。
江守君仔细听完他的话,认真回答:“望月谷里为祭山神,白骨三年一具,草草算来也有几百年了吧。”
“山神?”男子眉宇皱得更紧。
“是啊,此地不正是睐山神庙吗?”
这男子忽而笑了,心下暗想,还以为那些妖族里的腌臜物会将自己名姓原原本本昭示出来,这样使他声名狼藉也容易些。
未料到,用简单“山神”二字遮掩过去,倒不像是他们做派。
男子收敛心绪,向江守君没由来问了句:“你也信鬼神?”
江守君脑子里如走马灯一般回顾来时种种,从无脸女鬼到庙里黑蛇再就是身旁这来历不明的男子。
处处诡异,步步惊险。
她抬头望向空悬头顶的无源火焰道:“很难不信。”
不知何方地动山摇,打破了面前二人强撑着的和谐气氛。
巨大的轰鸣声落下,山体似乎破了一个口子,往里面狠狠灌了凄风苦雨,之前密室里的潭水也顺着这个口疾流而下,顷刻铺了满地。
水位升得太快,二人没有落脚点只得浸泡在这略泛腥气的水里。
更要命的是,之前睐山神庙里黑蛇也正疯了似的大批大批从山口里爬过来。成千上万条黑蛇匍匐水中,惹得水色漆黑。
摩擦声刺耳,似铁器被人从地上水里提起。
江守君转头看他,他手中正握着那把当初高悬密室上空的剑。
男子用衣袖轻轻拭去剑上水渍,头也不抬对她道:“我送你出去,往后不得与他人议及此处。”
他双指微屈叩于剑柄处,剑身如听了召令一般散发出红芒,不甚刺眼,却可照清偌大山洞。
红芒凝成一束星星点点人形,像晦暗的落日遗弃在人间的光。
最后化成一黑衣神魂,拱手立于光色里朝那男人行礼。恭敬虔诚道了声:“司主”。
男人颔首回应“身上还有气力么?”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