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云雾遮蔽苍穹,月光稀薄。
温卿尘并没有因为他们获得的支持越来越多而心生喜悦,反而渐渐地生出些烦闷焦躁的情绪。
它们就像一层如影随形的罩子,将他牢牢困在其中,让他的行动都备受桎梏。
就好比坦白心迹这件小事,他自诩是个利落人,完全可以见缝插针地做了。但事实上并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拖延些什么。
温卿尘想找人问问,最好是看着很有经验的陌生人——对景兴这样的熟人,他一是开不了口,再有云仝伯可能并不喜欢他们走得过近,凡是超过两句话,他必定会出现在他们周围——温卿尘根本没机会向人讨教。
只可惜他现在身份不便外出行走,这个念头自诞生起就被搁置到如今。
这日,他们一行人随着玄宝宗宗主来到一处偏僻的乡镇,会见苍羽宗的宗主。
因为是秘密行动,一行人越是低调越好,众人选择在一家毫不起眼的小酒楼住下。
酒楼虽小,但五脏俱全。
温卿尘的房间在走廊靠里侧临街的位置,该有的摆设一件不少,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桌上的茶水刚换过,还往外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他端起茶盏,饮下一口,打算收拾一下就去睡,门就是这个时候被敲响的。
他以为是云仝伯有急事要寻他,放下杯盏就去开门。
漆黑的木门往两边打开,温卿尘看清了来人。
刚打了个照面,他就认出了来人是那日夜里陪他买醉的狐狸精。
“你不在那个漂亮的阁楼里呆着,怎么来了这里?”温卿尘哪管狐狸精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的脸色,问。
我怎么来的?还不是被抓来的。
狐狸精在内心苦叫不迭,嘴上是万万不敢照实说的。
他原本在抱厦里享受事后的娴静时光,谁知一只红衣大妖破开楼里的窗,直奔他来。
狐狸精躲无可躲,就这么被抓了壮丁。
那个人给出两个选择——要么他帮他灌醉一个人,再与那人睡上一觉;要么他打他一顿。
狐狸精想: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没理由白挨一顿打。
可令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他要对付的是温卿尘。
回想那日情形,狐狸精默默给自己胡哭伶仃的小命点了三支香,心说:
这还不如挨一顿打?
眼下那个抓他来的大妖还在远处瞧着他,他无论如何也得混到人放松警惕了才行。
于是乎,狐狸精把手里的托盘端高了些:“那日之后我妖精的身份暴露,酒馆的老板把我扫地出门了。”
“是我们连累你了。”温卿尘颇不好意思,侧身把人让了进来,“你手上的是什么?”
“酒。”狐狸精回答。
“我可没叫酒,你别是送错了。”
“没有送错。”狐狸精转身,看向温卿尘的余光扫到一截红色衣摆,后脊背顿时一紧,“我既是来会见旧友,又怎可空手上门?你已经是我仅剩的酒友了,莫不是你也要舍了我?”
“没有,怎么会?”温卿尘嘴上否认,心里是防备着的。
毕竟是他害他丢了工作,于情于理,狐狸精不对他展开报复就不错了。
而且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妙,他很难不将他与敌营探子联系起来。
温卿尘紧跟着人走到桌子旁坐下。
狐狸精开始还客气寒暄了几句,没一会儿就开始一杯接着一杯给自己灌酒,期间还不忘哭诉。
倒真的像来借酒消愁来了。
温卿尘警惕的同时,不忘了八卦。
狐狸精一看就是情场老油条,到底是谁那么大本事竟然能把他骗得如此伤心?
他按住人接着往下灌酒的动作,说:“喝酒伤身。你想要我开解你,你也得把前因后果与我细细分说一遍才是。”
狐狸精早年间爱过的人不少,看过的、经历过的抛弃也就更多了,当温卿尘问起时,他面不红心不跳地把记忆里的故事提炼总结了一遍,给自己安排上了最凄惨的人设。
他实在花言巧语,真真假假混在一起,把青年糊弄得一愣一愣的。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温卿尘语重心长地拍拍狐狸精的肩膀,安慰道。
他发觉自己在情感上也不是那么一窍不通,可他怎么愣是看不清自己现在的心迹呢?
温卿尘面露出愁苦之色,忍不住给自己也添了两杯。
狐狸精毫不客气地躲过他的酒壶:“你别总说我,也说说你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喝结道大典的酒?”
“没有。我和他清清白白。”温卿尘酒喝一半,迫不及待地就澄清道。
“清清白白?”狐狸精上下扫他一眼,“我看人可是很准的,你们双休过了吧?”
温卿尘无法否认。
狐狸精:“都双休了他还不与你结成道侣,莫不是想白嫖?”
温卿尘:“他才不是那种人。”
狐狸精:“那就是他不行咯。”
温卿尘:“才不是,我们根本就没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