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经年的小院转眼就整洁干净起来。被草根顶得翘起的青石地板变得平坦。
靠近院门的位置有一块用破旧竹席分隔出的地方,几只臀肥体丰的母鸡悠闲地在里面散步,时不时发出“咕咕”两声。
院墙边的葱开花了,白色圆鼓鼓的一团十分可爱。
庭院中间的大树刚刚剪了枝,树荫是圆圆的一个圈,独臂老者坐在树下小憩,长乐就躺在他身边,躺椅轻轻摇晃。阿啾趴在一旁,远远看着像一幅惬意的画。
室内的陈设也由刚开始的破败变成了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布置。
不大的屋子被两道用竹竿挂着的帘子分成了正堂和两个耳室。
温卿尘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
他穿的是比较常见的粗布短褐,衣摆上沾了些炉灰。
所以他是二爹?
温卿尘往云仝伯那里看去。
男人身上还是那身月白色的宽袖长袍,手里握着一本图画书。
他迅速领悟了自己的完整身份—— 一个带娃、砸锅卖铁供丈夫考功名的二爹。
“爹,二爹,我们今天吃鸡蛋好不好?”门帘从中间被掀开一角,先是伸进来一只握着鸡蛋的小手,再是一颗小脑袋。
小女孩,或者称之为娎甥的魔物,长了一张讨喜的圆脸,黑眸清亮有神,头发被分梳成两个圆圆的发髻,颇有种年画娃娃的感觉,叫人见之欢喜。
“好。”温卿尘收拾了一下心情,笑着答应道。
姴甥欢天喜地地跑向了厨房:“二爹快来!”
温卿尘被催促,他只来得及对云仝伯说:“不管你信或不信,除了叫你彻底恨上我的那天,我说的都是真话。”今后也是。
没有人能从堕魔渊里全须全尾地回来,哪怕有系统兜底,他也还是被阎火灼伤了双耳。
那时候他的生命就是一片寂静,听不见声音的他只能是系统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云仝伯带着魔修上山的时候,他真的以为男人是来找他算账的。他甚至因此沾沾自喜了好一会儿——因为这代表他离回家更近了一步。
却不想事实不仅与他得知的毫无联系,甚至可以说是迥然相反。
有时候自我欺骗或者被骗久了,人的世界观就会被重塑。所幸他现在还没有彻底封闭,希望他的醒悟不会太迟太迟。该弥补的,他会尽他所能。
当然,如果可以,回家还是必要的。
温卿尘长长呼了一口气,双肩好似忽然变轻了许多,脚步也变得松快了。
小厨房是设在正屋旁的、由土墙夯实的窄小屋子,灶房在靠院墙的一侧,门旁边就是生火的地方。
温卿尘出门就看见小女孩来来回回跑了两趟,先是取来引火的松毛,然后是干木柴。她像一只小蜜蜂一样,额头热出两层细汗。
“二爹。”
温卿尘回过神,大步走去。
其实他有点心虚,主要是他没用过土灶台。成为修士之后又只需要一个法诀便可生火,而且这火还能随心所欲地控制。
他被拉着在矮凳上坐下时,人还是迷茫的。
温卿尘只能靠着理论知识,抓起一把松针就往灶膛里塞。
“二爹不用点火吗?”姴甥的语气里隐隐有了不悦。
温卿尘警惕地察觉出不对。
在领域内,违背领域主的意愿或者法则都是一件极危险的事。
他们想要平安出去,只有两条路,一是通过考验,二是找到领域主的本体进行威胁。
选择前者,不违背人设是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一环;选择后者就是在赌领域主不会与他们玉石俱焚。
温卿尘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忙解释道:“前几天下了雨,灶里有些湿,这样好生火。”
娎甥半知半解地点点头。
温卿尘硬着头皮操作,由于全程被她盯着,他一直没找到机会,所幸火有惊无险地升起来。
娎甥:“二爹,我们赶集时好像忘买油了。”
温卿尘:“那吃煮鸡蛋,可以吗?”
娎甥满意地点点头。
温卿尘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这算是他的第一关。如果考虑用餐人数,做炒蛋当然是最佳的。所幸他觉出了她话语中的未尽之意,干脆利落地选择了水煮蛋。
随着水沸,趴在灶台边的娎甥咽了咽口水,一双眼睛都看直了。
“想吃的话得等一会儿。”
“我能吃吗?”娎甥垂下脑袋,“阿爷不爱吃…还是爹和弟弟吃吧。”
温卿尘宛若没听见她后面的话:“你怎么不能吃?我们每个人都能吃。”
娎甥猛然抬眸,明亮的黑眸里有了惊讶的神色:“可是这里只有两个鸡蛋,怎么分?”
“一人一半。”温卿尘答。
“我也有吗?”
“这是你摸回来的,当然有你的一份。我们还得谢谢你,把鸡蛋分给我们。至于阿爷,我们就给他煮点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