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宁是被一阵急促的键盘敲击声吵醒的。房间内光线幽暗,周天域坐在写字台旁,全神贯注的看着笔记本电脑,脖颈上隐约可见红色的痕迹。时宁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只能悄悄蜷进被子里装睡。又觉得无聊,悄悄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来。
绿泡泡上弹出小助理的消息。
“时哥,太好了,经纪人已经想出对策,老板也松了口,估计明天再详细汇报下就没事。兰大哥好牛叉,你也是!”
时宁揉着酸痛的腰,无声地翘起唇角。不知道兰禾苗用了什么方法,一下子就把不怕虎的小牛犊治的服服帖帖。不过事情至少有了眉目,能让他松口气,将精力集中在之后的节目录制上。其实本来还有一个类似的综艺节目找上来,被经纪人婉拒了,说时宁忙的抽不出空。实则想避免他在屏幕前过度曝光,得保持适度的神秘感。
公司的意思,还是想让时宁往演员的路上走。也难怪,他半路出家,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在娱乐圈只靠脸混还是略微单薄了些。好在他学习领悟能力不差,如果能参演几部网剧混个脸熟,对他之后的发展就大有裨益。
凭心而论,时宁其实并不是很想拍戏。毕竟做了多年的设计师,早已习惯控制全场,而做演员就得服从剧本和导演的安排。而且对手戏演员也很关键,时宁自觉以目前的位置,只能匹配到演技普通甚至拉垮的。万一再来个脑洞清奇的编剧,估计拍出来的效果惨不忍睹。
之前他拒绝周天域的求婚,很大原因是害怕失去自由,一举一动都处在众目睽睽下。如果一旦拍了戏,效果估计也差不离,那些刁钻的娱记为吸引眼球,会无所顾忌的爆艺人黑料,从不考虑造成的影响。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今中外皆如此。时宁握着被角,望向工作中的周天域,心里又难过起来。他做梦也没想到,周天域会拿婚姻来打赌,赌注则是耗费了多年心血才坐上的总裁之位。
他不想结婚,也不想男朋友跟别人结婚,更不想周天域因为他一落千丈,跌入深渊。时宁纠结着,鬼使神差发信息问谭佳什么样的心理状态适合结婚。
千里之外的女律师刚结束一天工作,和同事在附近的酒吧小酌。收到时宁的消息,谭佳马上意识到,学弟心里已经动摇。
一口烈酒呛在喉咙里,她连喝好几口水才缓过来,直言不讳问时宁为何忽然改变看法,不认为婚姻等同于牢笼。
“没有变。”时宁慢条斯理打字,“现在才意识到我在不知不觉中几乎把对方拖进牢笼,或许只有结婚才能弥补。许多事由不得我任性了。”
谭佳是时宁的朋友中唯一知道他和周天域关系的人。在酒吧光怪陆离的灯光中,她抬头,视线落在不远处舞池中疯狂旋转的身影上。同事那边几个案子进展不顺,于是趁此机会邀她疯狂一把,不然迟早会被压力搞垮。
“你现在得想办法把他拉出牢笼,而不是自己也跳进去。”谭佳不由想到经手过的离婚案,有些甚至夫妻感情根本没有破裂,而是因为其他原因不得不分道扬镳。
比如之前她为即将破产的商人起草过离婚协议书,当事人夫妻俩手牵着手来律所,保养得宜的太太刚坐下眼圈就红了,抽泣诉说着对这段从校服到婚纱的感情有多么不舍。
西装革履的男人抽了支烟,摇摇头,说如果不离婚,非但所有的财产都保不住,连妻子都会成为失信人员,以后会经常被债主骚扰,连乘坐飞机高铁都有问题。太太摇着头,连声说舍不得,男人眼中也流露出深深的痛苦,走过去抱住即将解除婚姻的妻子。告诉她,就算为了孩子,也到了办离婚手续的时候。
“现在离婚,虽然我们资不抵债,你也分不到任何财产,总比好端端上黑名单强。孩子们还小,咱们真的都成了老赖,让他俩以后怎么过?”男人安抚地拍着妻子的脊背,“生意的事你从来没管过,现在我得全部扛下。你们以后虽然不富裕,能清清白白活着,其实就是对我最好的保全。”
谭佳的师傅也在旁边劝,说情况已经这样,当前第一要务是各自保全,才有能力谈以后。男人也表示一定想方设法东山再起,想尽办法还完债,赎回最开始买的小房子,才有脸面重新站在妻子面前。
会客室变得分外压抑,谭佳再也忍受不住,借找资料飞快逃回办公室。再后来,听说两人僵持好几天,终于还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亲眼目睹这一切发生,哪怕是素昧平生的人,谭佳也忍不住共情起来。何况眼下发生状况的是时宁,最近天寰的动荡她也听说了,只是时宁一直没有提,作为朋友也不好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