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讽刺。
冯若琳与谈风明知道谈婕有多想拿到母亲的生前物品,也理解谈婕对母爱的向往是多么强烈。
可他们不仅没有施舍一丁点的温情,反而将她的弱点当作肆意伤害的武器。
一个是相处多年的亲生父亲,一个是儿时朝夕相伴的继母。
谈婕觉得好疲惫,连掉眼泪的力气都没有。
“那你们觉得,我愿意吗?”越到此时,谈婕超乎寻常的冷静,冷冷望着在座几人。
“无论怎样,为了谈家,你都要尽力一试。而且,因为你闹出的丑闻,整个谈家都被架在火上烤。谈婕,我们养育你二十多年,难道你真想看着全家跟你一起陪葬?”
说话的是父亲谈风。
远处惊雷轰然响起,本就灰蒙蒙的天空骤然划过几道暗紫色的闪电。
几个小时前,车内播放的天气预报中提到,这将是榕城秋冬交际的最后一场暴雨。雨期结束,冬至便会降临。
望着室外沉闷阴郁的天气,谈婕动作机械地拎着包离开家。
与此同时,暴雨排山倒海般降临,豆大的雨珠从天边砸落,溅起一朵朵雾白水花。
出门前,谈婕并未带伞。
谈家住在郊外别墅,即便是打车也要等上许久。
雨水打湿全身,长发缠绕成一股,紧紧黏贴着皮肤。睫毛垂坠着水滴,压得谈婕睁不开眼。
气候潮湿,她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痛。
艰难地扶着腰走到附近的候车亭,谈婕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与温热在眼角交织着,泪水与雨水混在一处。
她走到角落里拿出手机,指尖滑动着屏幕,按下烂熟于心的号码。
通话背景音响起,谈婕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默默等待着对面的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清冽的嗓音落在耳畔,“谈小姐考虑得如何?”
谈婕狠狠咬住嘴唇,直到铁锈味钻入口腔,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电话被接通了。
她只要随便开口说些什么,他便会回应。
“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谈婕尽力伪装出镇定自若的模样。
纪燎听到她那边略显不稳定的声调,夹杂着大雨瓢泼的响动,微微皱眉。
“给秦牧发定位,他会去接你。”
“不用,”纪燎话音刚落,谈婕一口回绝,“天色这么晚了,别麻烦他。”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态度也有些反常,谈婕扯起嘴角,“工作之余,也得有自己的空闲时间啊。”
“……嗯。”纪燎最终还是同意了,将住处的地址以短信的形式发给谈婕。
挂断电话,谈婕擦拭着布满水渍的手机屏幕,等来了出租车。
司机望着后视镜里满身狼狈的谈婕,惊讶道,“小姑娘,下这么大的雨一个人跑到这里做什么?话说这地界不是富人区吗,我还没见过哪个人是打车离开的。”
他似乎猜到了什么,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转移话题,“回家可得好好休息,淋了雨很容易生病的。”
谈婕没有开口,车内寂静无声。
来到目的地,司机望着眼前庞大的建筑群,不免感叹,“这里和刚才那富人区完全不是同一个级别的,要不是载你过来,估计我这辈子都没机会见。”
门口有安保拦下车辆,要求谈婕表明身份。
谈婕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我是来找纪先生的。”
安保上下打量着她,“你是谈婕谈小姐?”
这也不能全怪安保认不出。
毕竟,如今的谈婕经历大雨摧残,状态着实显得不太正常。
她点点头,“是我。”
说着,还扬了扬手里的证件。
安保应了一声,开门放行。
终于,谈婕来到了纪燎的住处。告别司机,她抬手覆上门。
大约是有专业安保人员的缘故,这里并未设置任何密码。谈婕轻轻一推,客厅的一切尽在眼前。
这里宽阔明亮,站在落地窗前极目远眺,景色宜人,美不胜收。
谈婕弯唇,忍不住想笑。
眼睫却又垂下几滴泪。
纪燎这种人,当年竟然还要纡尊降贵与她同挤一间阁楼,在不足他身高的小床上与她相拥,实在是委屈了。
那大抵是他人生中最憋闷的时光。
地面打扫得一尘不染,谈婕浑身是水,也不敢到处乱走,更不方便坐下,只好双膝撑地,跪坐在小腿上。
她给纪燎发了消息,“我到了。”
男人没有回复。
过了不久,门被人打开。
纪燎刚一进门,见到的便是女人跪在地上昏昏欲睡的模样。
她穿了件深色的大衣,由于沾了太多水,牢牢箍着身体。头发胡乱地挽在一起,几缕发丝钻出来,贴着侧脸。
单薄纤瘦的身子仿佛早已无法承受,前后晃动着,似断了线的风筝般摇摇欲坠。
他脸色极差,阔步走上前,手背贴着谈婕的额头。
重逢这么久,他第一次说了重话。
“谈婕,把自己照顾成这样,想死直说。”
谈婕有些神志不清,但还是透过他的声音辨认出面前男人的身份。
“纪燎……”
她抬手想去抱他,手腕却被人控制住,纪燎冷淡的嗓音再一次响起,“在外面淋雨有意思吗?”
她摇了摇头,半眯着眸,“想、见、你。”
手上的压力瞬间消除,纪燎将人松开,“那你,应当已经想好答复了。”
谈婕睁眼,望着他深邃的眉眼,苍白的唇贴了上去,她语气轻颤,“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