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明白了,自己并不是在做梦,而是确确实实在经历她上一世,死后所发生的事。
庚诏的手腕之上,赫然是赵嘉柠在侯府自焚时戴的手链。
但那条手链,已经跟她一起,在大火中化为了灰烬,绝不可能出现在庚诏的手腕之上。
所以这条手链,要么是庚诏新找来的,要么就是当年跟自己那条,一起编出来的。
赵嘉柠看着不算新的手链,确定了第二个想法。
“骗子,不是说这个只有一条吗?”赵嘉柠轻声说着,随即唇边浮现出一抹笑意。
她想起当时得到那条手链的场景。
是成亲四年之后的一次宫宴,那时的她身体已经不太行了,中途出去透气时碰见了庚诏,被他扔了这条手链给自己,说是可以转运、保平安的。
那是她这四年来,除了家人和身边的珍珠玛瑙外,所得到的仅有的关怀,哪怕这个关怀来自跟她不对付的庚诏,她还是将手链戴上了。
“庚诏,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去?我担心我爹…还有我二哥…他的尸身不应该挂在城楼之上,被敌军这么侮辱……”赵嘉柠说到后边,声音哽咽的不行。
但可惜的是,庚诏听不到她的声音。
他只是拿着酒壶,垂头坐在那里,自言自语道:“如果我在早去一点,再早一点……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赵嘉柠轻叹一声,缓缓坐了下来。她知道,没人能听到她,甚至她现在看到的这一切,可能都已经发生完了,无论她怎么着急,一切都只是徒劳……
“庚诏,我早晚都会死的。”赵嘉柠慢慢说着。
将她成亲那五年所发生的事,一点一点的说了出来。
她想起自己那个还没有成型的孩子,也想起得到孩子的那个屈辱的夜晚。
但她在得知有孕后,还是开心了一下,因为她不是一个人了。
然而这份开心没有持续很久,她紧接着就得知自己已经中毒,且没法解。
孩子保不住,甚至他的到来,好像就是为了提醒自己,告诉她,她的身体出问题了。
赵嘉柠没有马上落胎。
她实在是太想留住这个孩子了吗哪怕只是让他在自己身体里多待几天,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了,她有了新的陪伴。
但事与愿违,就连赵嘉柠给自己规定的一个月都没到,孩子就被阮姨娘设计整掉了。
当时除了珍珠玛瑙没人知道自己怀孕,所以阮静云拉着她一起坠湖被捞起来后,看到她身下的血时,也慌了神。
然而哪怕这样,林以安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了阮静云几句,就将此事轻轻揭过了。
对了,他是怎么跟自己说的来着?
“他说我小产也是我自找的。怀着孕还想要陷害阮静云,结果自食恶果。”
赵嘉柠回忆着那些往事,轻轻笑了起来,“多可笑啊……庚诏……”
笑着笑着,赵嘉柠把头低了下去,轻轻抖动的肩膀,让人分不清她是在笑还是在哭。
而只有赵嘉柠自己清楚的感受到了,她一直倍感沉闷的胸口,突然松快。
重生以来,她对林以安那爱恨纠葛的情感,在这一刻,全部释然了。那份复杂的情感,在之后也不会左右她对判断了。
“庚诏,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抱怨。”赵嘉柠眉目舒展,整个人好像都在发光一般,“若我还能活下去,我们今后做好朋友!”
瘫坐在地的庚诏突然抬起头,好像看到了赵嘉柠一般,抬起手,茫然道:“是你吗?”
赵嘉柠不再说话,只是略微震惊的看着庚诏伸过来的手,最后在距离她脸颊毫厘的地方停住。
“我真的傻了,你怎么会来见我呢?在你心里,我根本无关紧要吧……”庚诏自嘲的笑道,手也无力的从半空中垂落下去。
赵嘉柠下意识伸手,想要接住庚诏的手,却只是眼睁睁看着那只手从自己的双手穿过。
她看着庚诏又拿起一壶酒往嘴里灌去,忍不住伸手去夺,却只能从酒壶上穿过。
“庚诏…别喝了……”赵嘉柠无力的说道。
不知为何,她看到这样的庚诏,心中竟泛起点点酸痛。
烛火通明,附在赵嘉柠身上的那条白绸已经被污血浸透。李星澜额头满是汗水,脸唇苍白的将最后一根银针从赵嘉柠身上起下,才直起身体。
珍珠扶住李星澜略微摇晃的身体,有些担忧道:“李神医?”
“把炭盆搬进,给她擦身时别让她受凉。一定要拿热帕子给她擦,擦的时候辅助按摩,不用太用力,轻轻按揉一下,帮助针孔闭合即可。”
“有劳神医,快歇歇。”赵夫人说着,亲自拧了帕子坐到床边,一点一点为赵嘉柠擦身。
她注意到赵嘉柠微动的嘴,不由得贴近过去,想要听听自己的女儿在说些什么,却在听清后猛然变了脸色。
赵夫人有些慌张的抬头张望,却恰巧与李星澜那双清澈的眼睛对视上,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
“呦呦,阿娘在呢,没事的,昂…”她轻抚上赵嘉柠的头,好像刚刚并没有听到让她惊慌的内容,只是安抚一个做了噩梦的女儿。
窗外天色渐亮,好像为这惊心动魄的一夜拉下了帷幕,却在一阵急促的脚步下,又拉开了新的帷幕。
“侯爷!”林管家脸色煞白的冲进云沧阁,顾不得礼仪,道,“刑部带着人,把侯府围了,现在刑部尚书就在前院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