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茹娘瞪圆了眼睛,谢荼这才坐直身子哄道:
“这隆山寺素来担着我朝国寺之名,如今还有荣国公府上的亲眷住着,守卫定是森严,哪怕是她王氏再有心,只怕也施展不开。”
“我知晓姐姐是好意,这厢给姐姐赔个不是。”说着便屈膝行了一礼。
俩人又笑闹了一阵,这才重新坐在一起聊起了荣国公一家。
“还是你家老夫人厉害,一来就入了老太君的眼。虽说他家不看重出身,可你家那位堂妹未必心气太高,荣国公世子年纪轻轻便是锦衣卫指挥使,身边又有宝珠公主这样的玩伴,怎会看得上她?”
谢荼笑道:“怎么只能你母亲带着你来相看勋贵,不能让她试上一试,好没道理。”
顾茹娘这一回没有恼火,反而一本正经道:
“我父亲也不赞成母亲此番行为,还道他在此次会试中已经看中了几位举子,只等放榜选个进士提拔起来,成就一场‘榜下捉婿’的美谈。”
“不过我母亲目前还没同意他的做法,所以这才又起了带着我四处走动相看的心思。”
“我父亲他老人家常说,大宅门里弯弯绕太多,怕我这个直脾气处置不来,折在歹人手里都不自知。”
这话就说得有些重了。
只是顾家几代妻妾和睦,并没有什么后宅腌臜之事,顾大人怎会有如此感慨?
不过,因为顾茹娘的这番话,谢荼突然想起前世里的一个人。
于是,她便顺着顾茹娘的话头问道:“离放榜之日还有十几日,你父亲是怎么看中举子的,看中的又是谁?家世如何呢?”
“若是个惯会趋炎附势之人,在被‘榜下捉婿’之前定将自己伪装甚好,你父亲又该如何分辨呢?”
“你母亲的担心不无道理,她也是怕你父亲被人蒙蔽,让你后半生吃尽苦头。”
若看上个像那个人一样,趋炎附势、背信弃义的小人,顾茹娘的日子只怕是要过得艰难。
顾茹娘吃着糖水,说起了自家父亲的事儿:
“举子们进京备考的时候,贡院那边就有各个地方递上来的名册和童生试到乡试的成绩。”
“他是个闲不住的,着人拓印下那些人的卷子,带着我家两位哥哥逐一翻阅了他们的答卷,这才拟定了考察的名单。”
顾茹娘说起自己的婚姻大事来,就像是在说旁人一般,仅仅是脸上露出一丝羞赧。
“那你父亲可说他看好谁?”
谢荼当真是好奇,以吏部尚书顾大人考核官员的眼光,他能看上怎样的人。
顾茹娘不甚在意地抿起嘴唇,满不在乎道:“有好几位呢,其中提的最多的似乎是从涿安城来的一位举子颇入他的眼。”
听到“涿安城”三个字,谢荼是心猛然一揪:“那位举子的姓名你可知晓?”
顾茹娘往嘴里塞了颗青杏,酸得她整张脸皱了起来:“姓游,叫游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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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个举子的姓名,下午的禅会,谢荼全程魂不守舍。
中惠大师讲的佛法起源,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谢荼没有胃口,傍晚的斋饭,还是吟心端回屋子里的。
深夜,谢荼的心口像是横亘着一块巨石,堵得心慌慌。
她推开窗棂,清冷的春风带着凉意送来徐徐清香。
皎洁的月亮爬上柳梢头,清晰地照亮逐风院的屋檐上狻猊兽。
游乾大约是伪装得实在太好,骗过了老狐狸谢愉恩,甚至还骗过了阅人无数的顾大人。
他的文采斐然,谈吐俱佳,性子看着也很沉稳,也不好女色,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可是,若不是亲身经历那些事情,她也不会知道,游乾竟然能在一夕之间在同她撇清关系之后,还和谢芸搭上了关系。
最后两人甚至还为了摆脱谢府余孽的身份印记,抛出了虚构的,所谓的谢府罪证。
她在想,谢芸难不成早就同这位新科状元郎有了牵扯。
否则她又怎会为了他豁出自己的闺阁名誉,在明知游乾是她谢荼的未婚夫之后,还同他火速成婚。
谢荼倚靠在窗边,嘴角紧抿垂眸抚着手中随手摘的海棠花,心里在琢磨着上一世的事情。
蓦地,她手中的动作一顿,猛然回过头,讶然发现自己的屋子里竟然端坐着一个人。
那人虽正襟危坐,可目光分明已经涣散。
谢荼双手紧攥着那株海棠花,缓步靠近,随即便闻到了一阵酒味。
她瞪大了双眼,吃惊地望着面前目光迷离的姜鹤。
这人竟然在佛门净地喝酒,而且还在深更半夜潜进了她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