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笙从来不知道行军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
他换了个后勤打杂的小兵,跟在浩浩荡荡的队伍最后面,他们没有马,骡子要运送粮草,他们只能靠脚力一步一步跟在前方飘扬的旌旗走。
走还没半天,许笙的脚已经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是锥心的疼。
身上厚厚的盔甲捂在身上,脚底的布鞋早就透出了血痕,回头望不见烽火连天的大营,朝前只能看到远在天边一般接天的函谷关,许笙从重生至今都没有如此狼狈过。
怕不是还没改变霍长弃的人生,他自己得先嘎在行军的路上了。
“嘿!”
许笙艰难转头,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看着就一股老实憨厚气息的半大小伙子有些腼腆地朝许笙笑笑,友善道,“我们伙夫头看你快晕倒了,让你过去喝口水。”
“谢谢。”
那小伙子说完看许笙一副随时都快晕倒的模样,便说要背他,许笙摇摇手,他才不要靠人背着才能走,他也是个能行军打仗的男人。
小伙子也没有强求,就带着许笙一步步往前挪,十分开朗的说,“我叫李二牛,在左军先锋营里做火头兵,我们老大,哦,就是伙夫头大叔人特别好,刚才看你瘦瘦小小的,走得又慢就知道你坚持不了多久,我们干伙夫的别的没有,干粮用水还是足足的,你喝一口再吃个饼子,存点儿体力。”
许笙感激地朝他点点头,看得出来这人没什么心眼儿,单纯的觉得许笙有困难,特地过来帮他,劳动人民就是如此朴实无华。
李二牛回头打量了几眼许笙,笑着说,“你是我当兵以来见过最单薄的军汉了,怕是风一吹就给你吹倒了。”
说完见许笙专心走路没怎么注意,又小声嘟囔,“也是我最见过最好看的……”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李二牛赶忙道,“我说你是新来的吧。”
“嗯。”许笙点点头,早就准备好了借口,“我本来年龄不够,看着又……精悍!以前就没招我,现如今不知怎得大军又来城里征兵,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把我给招进来了,只是我年纪小又没训练几天,所以把我打发到后勤,做些打杂的活儿。”
李二牛听到这里略略叹了口气,忧心道,“也不知道怎么的,朝廷派来的大军三番两次去城里薅人,你这样弱不禁风的也薅来,这场仗怕真是不好打了……哦,对了我也是城里的,你住哪边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许笙忽视掉他话里对他身材不确切的评价,借口道,“呃,我家住的远不爱与人亲近,没什么邻居朋友的。”
“我家就住在城边。”也许是老乡的情谊在,李二牛和善的笑容里更是多了几分亲切,“我家里卖馄饨的,以前我在城墙巡逻,偶尔还能看见他们,只是这次又把我调来打仗了,以后带你回去吃我爹娘做的馄饨,可好吃了!”
许笙略有些惊讶,原来这人就是城门口他和霍长弃去吃馄饨的那家老夫妻当军汉的儿子。
说话间两人挪到了左军伙头军处,不少走路的军汉围着火头军的骡子三三两两的走着,向着要点什么饼子干粮的也方便。
伙夫头大叔今年四五十的模样,长得和善亲切,一身腱子肉看着倒比许笙还要壮硕许多,看见他们过来,熟练的从骡子身上解下一袋水递给许笙,慈爱道,“刚瞧你就跟不上,还以为会昏倒呢,没想到竟咬牙坚持到这会儿了,虽说单薄也是个好样的。”
许笙喝了口水,干涸的喉咙总算得到了些许缓解,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他朝伙夫头道了谢,还没来得及把装水的皮袋子还给伙夫头,突然感到一阵马蹄声传来,由远渐近,随着马蹄声响,黄土地面都跟着有些许颤动。
“有人来了。”
正在行军中的队伍停了下来,许笙抱着水袋望过去,不远处一队骑兵踏着硝烟滚滚而来。
领头的霍长弃骑着踏云驰骋而过,翻飞的红缨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纯黑的铠甲被阳光折射出金边,如在他的重铠上秀出蟒龙,在众人眼中若影若现,他坚毅而俊美的面容在硝烟中压得极为朦胧,如神祗临世,碾压了一切事物,凡人只能悄悄抬眼仰视才能窥见他一丝王者气势。
李二牛呆呆地看着,嘴巴微张痴迷道,“是霍将军!好帅啊……”
的确好帅啊……
许笙都看呆了,他从没见过在战场上的霍长弃,竟然如此,如此……让人心跳加速。
似乎心有所感,霍长弃突然转头朝许笙的方向看了一眼,许笙心里一惊,连忙抱着水蹲下身去。
是错觉吗?
霍长弃心中闪过一瞬间的疑惑,他似乎看见许笙了。
再转头那处已经没有他刚才看到的模糊身影,霍长弃不再多想,长腿一夹马肚子,踏云长嘶一声,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好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