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第一缕阳光出现,还有两个小时。
精神病院门口,一辆面包车卡在监控外,缓缓停下,就像是通往地狱的列车,敞开的车门是一张裂开的狰狞大嘴。
它把三、四个被藤蔓捆在一起,呜咽挣扎的人吞下,如潮的黑暗笼罩住他/她们瑟瑟发抖的身体。
一条细长的绿枝被风刮走,又被护士长踩在脚下碾碎。
光与暗因门口昏暗的路灯灯光,划分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面包车的门被重重关上,在护士长冰冷无情地注视下,它载着这些人,踏上一条通往死亡的路程。
小巷内,两个人匆匆离开。
……
脸上顶着青紫牙印的尤浅笑得毫无阴霾,他顶着陌生护士凶恶的眼神,脸上浮现一缕好奇:“你好呀,请问王姐姐呢?”
而牙印制造者——祝臬,则在床上揉着腮帮子,幽怨地瞥着尤浅,不发一言。
新来的护士没理尤浅,而是把药盘往桌子上一摔,很不耐烦的:“吃药。”
尤浅弯起来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探究,药盘里多了两粒蓝色的药。
他定定地看了一眼护士,没有问药为什么多了,而是清脆地应声“好!”他借着拿药的动作和祝臬对上视线,狡黠地一挑眼眉。
祝臬的眼瞳向下一滑,随后也从床上下来,他拿起药,在往嘴边送的时候,尤浅再次开口。
“姐姐,”尤浅举起手里的胶囊,在半空中晃了晃。
护士的注意力不自觉的被尤浅的动作吸引过去,随后她蹙眉,当余光瞥见右侧的,看清祝臬手里没有药,且他正仰头喝水时,才放心的将视线重新挪回尤浅身上。
“怎么了?”她虎视眈眈地盯着尤浅,似乎在判断这个病人是不是不听话,要找借口不吃药。
尤浅用手指灵活的把玩胶囊,丝毫没有吃药的意思:“我今天可以去医生那里复查吗?”
他泰然自若,仿佛没有感受到护士那怀疑、审视的眼神,而是非常自然的将药缓缓塞进自己口中,嚼了两下:“我觉得我比之前好点了。”
胶囊破裂,里面的粉末开始融化散发着浓郁的苦涩,尤浅像是被苦到了,面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点点委屈。
他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护士,像是在威胁又像是在抱怨:“我进来这几天都没有看见他,你们真的是正规的精神病院吗?医生都不管我……我可是交钱了的!”
护士方才皱起的眉毛才松开没多久,现在再次拧成一团:“医生要对所有病人负责,你才住院没几天,按理来说是不用那么勤快的。”
护士瞥过祝臬,发现他已经喝完水把水杯放下后,眼里的笑意不到眼底,她又说道:“不过在自由活动时间,你愿意去找就去吧。”
她动作粗暴的检查完他们有没有乖乖吃药,随后她端起药盘就走,关门也没有放轻动作。
处处都彰显着她的不耐烦。
祝臬冷笑:“我要把她开除!”他从来没在这里见过敢这么给他甩脸色的人!
他轻哼一声,抖抖衣领,从里面找到三粒完好无缺的药,递到尤浅面前:“喏,这个你需要吗?”
“你动作还挺快。”尤浅笑嘻嘻的把药摸走,掀眸看了眼祝臬,再随手把药扔到影子里,沙鲁洼不挑剔的一口吃下去:“我还以为你逃不过今天的药了呢!”
祝臬傲慢地抬了抬眼睛:“废话。”他挑起新的话题:“你刚才说你要去看医生?”
尤浅感觉自己的小腿肚被他踢了一脚,祝臬接着说道:“昨天那个脑袋长叶的医生,是不是就是你的医生啊?”
“嗯啊。”尤浅不假思索地点头。
“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啊?”祝臬好奇地追问。
走廊里传来护士的声音,又到上午自由活动的时间了。
尤浅拉着他出去排队,边往外走边说:“我把咱们吃的药打包给医生啦!贴心的沙鲁洼趁着医生午睡,直接用触手卷着药,塞到医生胃里,都不用他咽。”
祝臬按照顺序站在尤浅前面,侧着脑袋总结:“一步到胃,真省事。”
“要不说呢~”尤浅笑出两颗小尖牙。
……
医生换人了,接替那个儒雅医生的人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
尤浅觉得他是临时被硬拽过来充数的,连仪容仪表都没收拾利落,着实不像医生。
那身白大褂穿在他身上,就像是大人穿了小孩的衣服,紧绷绷的、胳膊和腿也短了一截。
“咳,你幻想症是吧?”他有模有样的拎起一张纸,上下一扫,粗狂而没有礼貌的道:“哦?来找我是不想吃药了?”
他把纸放到桌子上,外表一副胸有成竹,但内心慌得要死,上面的术语啥玩意的,他根本看不明白。
“那个啥,尤浅,你这个病还挺严重的。”
他努力地组织起为数不多的词汇,尽力解释道:“你这个幻听啊,什么的,需要慢慢调节,所以药不能停,你回去吧,回去乖乖吃药。”
尤浅努力保持微笑:“……”
这家伙,演技好敷衍啊,行吧,反正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
尤浅似笑非笑的拉开椅子离开。
关门声一响,屋内的大叔顿时从还算有规矩的坐姿切换到到松松垮垮、歪七扭八的姿势。
他放松的把脚搭在桌上,脑袋搁到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双眼无神:“艾玛,真麻烦,这两百块钱真不好拿!干脆走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