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闷闷不乐?”可卡叶秋问,它的脸上露出嘲弄的表情,“我亲爱的夫君大人,难道您真的把自己当成地球人,同情这里的人吗?”
“这里是户外。”隆贝尔上校不悦地提醒,“请注意您的措辞。”
“放心好了!没有人会影响我们,我已经清理掉了障碍物,包括你说的奸细。如果您害怕窃听器……您不必担心,我会比您更早发现。您可能忘记了我是名出色的战士,和您不同,我身上流淌的血液不会温暖我的心脏,更不会烧坏我的脑子。”可卡叶秋转过头,望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45区街景说。
隆贝尔上校不说话,他用沈默反抗可卡叶秋,可卡叶秋,他名义上的妻子,实际上是贝加内特星球派出去监视他的人。
他忠于贝加内特星球,却不是费迪卡·马扎元帅身边的人。多年的东躲西藏让隆贝尔上校遗忘了自己离开贝加内特星球时的心情,或许誓言依然如同昨日一样鲜明,他的心多了些别的东西。
费迪卡·马扎元帅是手段卑劣的小人还是有着不同凡响本领的枭雄,对于隆贝尔上校而言无关紧要。
他甚至遗忘了自己的身份,认为自己就是地球人。每天早上他醒来时,看着镜子里和地球人一样的面孔,他会产生奇怪的错觉:“也许地球人和外星人是宇宙的种子,他们同根同源,他们随着星星旅途的脚印,将他们撒向宇宙中不同的地方,生命在新环境里生根、发芽,赋予了新的身份,新的意义。”
既然是同根同源,为什么要有战争?有许多人为制造的难以抹去的痛苦?会有人在贫穷中煎熬?隆贝尔上校想不明白,即使他拜访自己的老朋友费恩·布朗尼阁下,和他谈论地球发生的大事件,却无法和他讲明说清心中的困惑。
隆贝尔上校带着“巨食者该隐”在贫民窟东躲西藏,他见过许多债务缠身的穷人,见过睡在杂乱垃圾上的“Ngwakta”,他还见过一些半人半机器的站街女……他们贫穷、愚昧,认知始终未被开垦,停留蛮荒之地。有些人处于文盲和半文盲之间,他们迷茫在别人授意的知识盲区里,本人没有觉察,这就是他们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他们不会去争取,不会改变,他们的眼睛迷茫、浑浊,偶见清澈的,却也会被时光蒙上灰尘。
隆贝尔上校忽而发现当一个人被烙上愚蠢的烙印时,他们活得不再像个体面人。
45区的鹿丹堡便是人们口中的上层建筑集聚的宝地,这里居住的是精英和精英的后人,他们拥有最宝贵的资源,教育、生活,和享受不尽的财富和权力,没有人比他们更幸福,处于下层的人无法理解45区鹿丹堡的贵妇们不快乐的心情,不理解那些大人们拥有了他们所没有的物质财富还会闷闷不乐,天天诉苦。
鹿丹堡的人也不会理解下层人的苦难,只要有阶级就会有不平等,它根植在血液里,不同的思想更是无法跨越阶层和睦相处。
一跃成为鹿丹堡常客的“Ngwakta”,并不是大人们理解“Ngwakta”,原谅他们祖先犯下的罪行,他们需要的是平衡迪赛尼斯倾斜的掌控盘,屏蔽掉不和谐的声音。
大人物不会说出自己的所想,联邦地球最高执政长官左安辰以渎职的罪名罢免了几名官员,改任“Ngwakta”们代替他们。
隆贝尔上校作为旁观者观看迪赛尼斯发生的种种闹剧,他把它当做教材参照贝加内特星球。
无论是地球最高执政长官左安辰还是贝加内特星球的独裁者费迪卡·马扎元帅,他们从根本上都是一类人。
他们绝不会情感泛滥,做出普通人的行为。任何一件事,都会在他们脑中运转许久才会做出决定。
理智是他们生存的最基本因素,他可以不必拥有非凡的智慧,他却能够冷静自如地发挥他的勇气,在危难时刻化解矛盾。
费迪卡·马扎元帅排除异己,左安辰身边的亲信走马灯式的换不停。
他们难以相信别人,总是忧心忡忡。
权力给了他们力量,也让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心。
他们必定过得不安宁,生怕有朝一日失去现在手里握有的东西。
他们无法容忍别人的仇视,更无法容忍仇视之后带来的行动。
镇压,成为了有效的举措。
不同的是,贝加内特星球的费迪卡·马扎元帅将它付诸行动,地球最高执政长官左安辰将它强压在心里。
地球最高执政长官左安辰的内心有没有把“Ngwakta”当人看,谁也不会知晓。“Ngwakta”为现有的生活感恩戴德,一点小小的恩惠便让他们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
有些事情不是隆贝尔上校这类外星人能理解的,就像他骨子里流淌的血液让他想起自己也是“Ngwakta”,他不同情地球的“Ngwakta”,他们没有星球意识,只要能给他们温暖干净的床铺、丰富的三餐,他们会把自己的血统、不幸的生活丢得一干二净。
隆贝尔上校不会忘,他小时候过着丰衣足食的时候,他从没有为物质生活发过愁,也就不会理解穷人们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