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暧昧的距离,两人其中一个低头或是抬头,都会在一块未知到地方留下一个吻。
“被子太热了,是哪里产的?”许嘉星顺势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小臂,力量的冲击感迎面而来,“你挡到了。”
“……抱歉。”
翟曜退后一步,“鸟绒的,今天第一次用,没想到会这样。”
许嘉星借过他坐下,发现这个位置太偏了,而且,离那个法式水晶吊灯最远。
一只手端着菜逐渐靠近,放大。翟曜把饭菜都端过来了,就近着他坐下。
山羊肉炖萝卜汤,水煮牛肉,清炒小白菜,凉拌鸡丝,番茄炒蛋,青瓜丝炒虾仁。
许嘉星默了一阵,试想如果是自己来做这些菜,是不是要从天亮忙到天黑。
羊肉没有骚味,+1
牛肉里面没有葱蒜香菜沫,但是很香,+2
小白菜里面没有蒜,+1
鸡肉丝和鸡皮里没有一点儿肥的,+2
番茄炒蛋不放葱,番茄去了皮,+3
许嘉星吃得慢,喜欢细嚼慢咽,话也不多,翟曜看他几乎每一盘菜都雨露均沾的夹一遍,也不知道能给他添点什么。
唯独那盘看起来晶莹剔透的脆虾仁,他一筷子都不吃。
看着他把筷子放在一旁已多时,正慢慢嘬着汤,翟曜便端了盘,把菜往自己的碗里倒,倒一些吃一些,锅里的饭也渐渐要看到底了。
拿到那盘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青瓜丝炒虾仁的时候,翟曜像是随口一提,说道:
“喜欢吃哪样?有喜欢的告诉我,下次吃,怎么样?”
许嘉星撑得难受,懒猫伸爪子一样慢吞吞地回:“番茄。”
“还有呢?”
许嘉星想了想,没想起来。轻抿下唇,像百无聊赖一样看着面前空碗。
要他真说出几样爱吃的菜,那是没有的,但是不爱吃的东西倒是能勉强记得几样固定嘉宾。
“不吃青椒。”
“嗯,还有什么?”
“不吃韭菜。”
“嗯。”翟曜耐心十足地看着他。
许嘉星左想右想,还是没个准确答案,面对那张极为认真,似是要将他的话当成最好指令的脸,许嘉信噎了又噎,然而,他确没有更多的答案弥补卷面上的空白。
“没有了吧。”
翟曜喝了口汤,过一会才回答:“……那你还挺好养活。”
如果不是碍于气氛不合适,翟曜真的会掏出与英语单词随身背过而无不及,滚瓜烂熟于心的“许嘉星喂养手册”。
许嘉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因为他其实很清楚,自己的难养程度和高纬养低纬的花,北冰洋的鱼游到赤道再游回去没甚区别。
在小一些的时候,似乎是刚上小学不久那年,家里换了统共五六个阿姨,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早就忘记了其中的具体缘由,只记得她们都是自己请辞的。
其实那时候给的条件相当优渥,还有节假日各种补贴奖励,但是那时候小许嘉星越养越瘦,越变着法子哄他吃下一点东西,就吃得越少,瘦的越心惊,是经浑身解数,也不能让这个天生带着忧郁的精致洋娃娃放下仙人之姿,享受地吃一顿。
阿姨们不堪重负,一个两个,冬日中旬第五个阿姨走了之后,倾羽就不得不想办法照顾孩子的饮食。
实际上她的努力也聊胜于无。也许是世界上真的有奇迹发生,第二年小许嘉星的各项指标都正常了,也肯多吃一点东西,后来的饮食也逐渐趋向正常,只不过许赴知带他做的检查却没断,一直到了初中,那检查的陋习才被废止。
吃过了饭,懒惰就会悄悄缠上来,本是想找一些娱乐来消磨时间,许嘉星往厨房方向望了一眼,就把之前的决定作废了,他穿着绒拖鞋,走起路来依旧没什么声音,这回走进了,翟曜却不说话也不回头,专注的研究饭后甜点。
“不是刚吃过吗?”
翟曜眼皮都没抬,自然地捏过许嘉星的手,一点点嵌入指间时压到一个硬物件,像是装饰品。
“新年礼物。”
许嘉星的手从他虚拢的掌心里掏出来,在他眼前极力张开,灯光下那层浅薄的皮肤下透出血管的颜色,指节和指尖都是刚洗好的被子的味道,股股热气喷涌在翟曜脸侧。
掌心下是一条银链紫色的水晶项链。
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那…情人节礼物呢?”
翟曜任由许嘉星把项链戴脖子上。
许嘉星倒没想到这项链居然这么适合他,紫色的小水晶尖尖刚好在两锁骨间,银光冷冷的印在脖子上,却刚好把脉搏照亮……
“低头。”他的声音和呼吸声混在一起。
翟曜照做。
许嘉星捧着他的脸,两大拇指轻压着眼皮从眉头碾过眼尾,长睫一览无遗,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许嘉星最后看了眼他高挺的鼻尖,吻上他的唇。
冬日里降下的暴雪,随着春的临近,会一点点化开,化开,从一小滩初融的积水,慢慢的慢慢的,就汇成了湖江海,从无堤坝出倾斜而出,仿若野兽从山林间飞出,野蛮地抢占每一片所能及的土地。
亮如昼的灯此刻都模糊了,翟曜只能几乎要将许嘉星整个抱起,着急的,错乱的呼吸声里,许嘉星说:
“……松……松开点儿,我帮你?”
“我先帮你。”
翟曜不由分说,又扑上他的唇。
外面的烟花声遥遥地传来细小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