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楼找人呢,找到一张字迹特别工整的,间隔距离很均匀,一看就写了很久了的信。但可能留下它的人太久不写字了,笔划没什么骨头。
“给 翟曜:
很抱歉我所带来的所有不便。
是我太过唐突,惊扰你的生活。
或许我们之间存在一点成为亲密关系的可能,
但你我都应该慎重考虑其对各自生活的影响,
我不敢下结论说我们是般配的,
能有一个完美抑或美好的结局,
但有一定我是可以笃定的,
同性恋的名头并不算得好听。
要再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恐也有一些阻碍,
我并不希望你的名字沾上这个污点后洗不掉。
生活愉快。
———许嘉星。”
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许嘉星?
耍我很好玩吗?
翟曜想揉碎这张纸,他瞥了一眼落款,又放下。
转身去打了个电话。
“定位消息发给我。”
“是。”
许嘉星到家的时候撞上许赴知在家,看他回来也没问去哪里了,在给家里的绿植浇水,那架势,恐怕过两个就淹死了。
但许赴知本人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因为他以一个极为高贵优雅的姿势,浇死了三十来盆花草。
甚至在他的认知里,这些花草都是消耗品,都用不了多久的。
“吃饭了吗?嘉星。”
许嘉星没回,他到厨房拿了碗筷出来。
答案已经明摆着了。
“特意回来吃饭啊,今天不用上班吗?”
许赴知认真打量了他儿子一眼。
幸好没有狼吞虎咽,不然他辛苦维持多年的良好形象,此刻肯定要破灭。
“辞职了。”许嘉星咽下后慢悠悠地说,像是在宣布一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情。
许赴知有点诧异,他对儿子说不上是非常了解,却也知道,他不是说放弃就放弃的人。
他猜测:“不喜欢这份工作吗?”
许嘉星的喜欢是很浅淡的,不喜欢也是,他说不上来对这份工作什么感觉,可以有,但是失去也没有关系的。
他清楚地知道,喜欢是不会长久的。
“呆子催我去实验室了。”许嘉星随手捏了个理由。
许赴知是知道的,他想了想,又问:“那你跟翟曜说好了没有,辞职要递辞职信,要跟自己的上司打声招呼,再走,这在……”
许嘉星没什么胃口,过了几个问题就打算上楼睡觉了。
天越冷,他就越困。
医生说是后遗症,问题不大的。
“我留了申请信,辞职信我不会写……”
许赴知有点无语,看他上楼却也不再说什么。
大不了他垫着呗。
许嘉星睡得多,睡得早,第二天就起得早,打算出去吃个早餐呢,就被人拦下了。
翟曜和他的车不知道在门口停了多久。
“你……”没睡觉吗?
没有遮掩的脸色是不会骗人的。
许嘉星笃定他是在这儿等了很久。
“拉黑我什么意思?”翟曜的声音很哑,可能要感冒了也可能是喝水少的缘故。
许嘉星向来是不信直觉这种东西的。
但他没来由的,觉得此刻的翟曜,万分地不好惹,随时随地爆炸的那种。
“我给你留了信。”
“我看过了。”
许嘉星抬眼和他对视,平日里明亮的眼睛里,红血丝交错杂乱,他的头发也翘起来,如果不是身上的衣服没有一丝褶皱,他看起来应该是狼狈的,甚至是可怜的。
他是不是在埋怨自己一声不响的离开。
“我……”许嘉星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去。
“然后呢?许嘉星。”
他一点点靠近。
“是觉得我好玩儿还是觉得我可笑,你留那张破纸想告诉我什么。”
他轻笑出声。
“…我本来没打算让你知道的,可是昨晚,昨晚你说试试,你跟我说的试试。好了,现在好了,我坦白了,我承认了,你又写一张破纸,告诉我,我们在一起没有好结果,然后又一个人走掉……”
翟曜已靠得不能再近。
许嘉星微微摇头都会亲到他的脖子或下巴。
“唔!”
许嘉星不知道:是不是世界上所有的吻,都一样蛮不讲理。
他怔愣一瞬,用力推开了。
“你告诉我,我究竟算什么?”
他的眼睛干涩,没有哭,也没有哭过。
却比哭了的还要可怜。
“……你会后悔的。”
许嘉星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极致的悲观主义者。
等爱意散去,他只会成为一个对方厌恶的污点。
这不在许嘉星的人生规划之内。
“我后悔什么?”翟曜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
“不要逼我,许嘉星。”他真诚道。
他捏住许嘉星的下巴,强硬地吻了上去。
挣扎也好,打他踹他什么都好,今天就算是进警察局,也要讨一个公道,即使爱这种东西从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