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胎十月、分娩、至照顾孩子月余,孙志在幻境里经历快一年时间,现实却不过半刻钟。
当他睁开眼时,眼眶盛满泪水,一眨眼,泪便顺着脸滚落在地。
瞧他这样子,定是知错悔改、洗心革面了,赵朴英心下一喜,瘪着嘴唤他:“相公……”
听到声音,孙志回过神来,摇摇脑袋,很快又变回那副凶神恶煞嘴脸,大声吼道:“别叫我相公!”
他不管不顾,继续对着宴云舒开骂:“你个毒妇,到底做了什么,害老子刚才这么痛苦。”
“生孩子痛怎么了,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痛,千百年来大家不都这么过的吗?就她这么矫情,要死要活的……”
他一句接着一句,丝毫没注意到赵朴英渐渐面如死灰,眼神黯淡。
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即便他已真切感受过,但他仍旧如此态度,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宴云舒冷笑一声,竟鼓起掌来,“啧啧啧,看见没,这就是男人。”
周围围观的男子纷纷后退好几步,并且带头唾骂孙志,以此证明自己与他并不相同。
那好心的大娘还想劝劝赵朴英,她却摇了摇头,苦笑道:“谢谢大娘好心,但谁能保证,那个黄木匠不会是下一个他呢。”
大娘一时噎住,也不好再劝,讪讪退开去。
赵朴英抱着孩子,失魂落魄穿过人群,跌跌撞撞朝着来时的路走了。
她还抱着孩子,不能把孙志怎么样,但宴云舒可没打算放过他,略施法术,就将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子。
“你……你干什么……”
孙志声音渐渐变得柔软,胸前隆起,皮肤变得细腻,吓得周围所有人退散开去。
“他……他变成女人了!”
“快跑快跑。”
……
孙志惊慌不已,回过头去找晴儿,晴儿早就悄悄跑了,那还有她的影子。
宴云舒冷冷瞥他一眼,丢下人大步朝赵朴英追过去。
后面不停传来愤怒咆哮、无情谩骂,胥长隐反手使了个禁言术,总算安静下来。
“拿去,找个地方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宴云舒递过去几张金叶子,赵朴英推辞不接,她便直接放进孩子襁褓里,“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谢谢恩公……”
赵朴英又忍不住掉眼泪,但脚下没停,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神已经对她施以援手,她不能继续停在原地,什么也不做。
解决完这个小插曲,宴云舒重新放出那只用来追踪岳琦煊的纸鹤,继续按原来的方向追过去。
离开镇子,进入大片竹林,安静得有些过分。胥长隐主动挑起话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宴云舒偏头瞧他一眼,重新望向前方,不答反问:“方才的事,你可有何感触?”
“我跟他们又不一样。”胥长隐微微蹙眉,语气不满,“凡人愚蠢,心思多变,但我不会。”
宴云舒笑笑,重新拉过他指尖,携手前行,“别轻易承诺。没有谁是属于谁的,也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不变的,享受当下不好吗?”
胥长隐张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抬手摸了摸脖子上那调解令幻化成的吊坠。
也是,空口无凭,承诺最是无用。
她说过,无论什么都逃不过调解令。那些被收回调解令之人,即便还认识宴云舒,但却全然忘记她是调解司首席之事……
由此可见,调解令会带走不该留下的记忆,自然也包括爱慕之情。
纸鹤明确方位,飞得越来越快,方向却指向魔渊那边,一丝不祥预感爬上宴云舒心头。她抓住胥长隐,直接身随意动,出现在魔渊边沿。
深渊之下,魔气涌动,仔细听,还能听见狼吞虎咽的咀嚼声。
纸鹤飞到魔渊之上,顷刻之间被下面伸出来的魔气吞噬,消失无踪。
“肃清魔气之时,这深渊倒是躲过一劫。”宴云舒倾身往下望,下面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她想下去瞧瞧,被胥长隐拉住胳膊,摇头阻止,“小心为上。”
最终,他们决定一同下去,探个究竟。
阳光照不进魔渊,宴云舒挥手变出几个火团,这才照亮深渊底部。看清下面情景之时,她当即皱起眉头,恶心不已。
数不清的魔兽尸体堆积成山,一个不人不魔的东西正趴在尸堆上疯狂啃食。他不管不顾,凡是啃得动的,统统咽下肚去。
又长又粗的魔兽肠子一截在他嘴里,一截吊在外面。他浑身上下沁满黑红黏腻的污秽之物,浓烈腥臭味儿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宴云舒费些功夫,才勉强辨认出来那张脸,与岳琦煊有八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