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样就有家的感觉了,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孤单一人,她喜欢热闹。
一日傍晚,阑祁看见了令他此生都忘不掉的一幕。
屋内,一个女人正用小刀割破金玲的手指,伤口处流出的血滴在桌上静止不动的四五条蛊虫身上。片刻后,蛊虫像是喝饱了似的活跃起来,在桌上四处蠕动。
阑祁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实在没忍住胃里的翻滚,匆匆跑到墙角吐了起来。
等他平复好心情再回去时就听见女人对金玲说道:“与男子交合后,你体内的蛊虫会受到强烈的刺激,毒性也越发强劲。再过个十多年,到时大功告成,你的血液就是最好的蛊毒,是夷列的国宝。”
金玲低着头,默不作声,只静静地站在女人身前。
“你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女人突然抬手扇了金玲一巴掌,鄙夷道,“有多少人想成为巫祝还没有那个资格呢!你倒好,回回都是这个死人样子。能成为王上的女人也是你的福分,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罢,女人蔑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后脸色阴沉地走了出去。
金玲这才卸下全身防备,放松下来,颓然地坐在地上,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腿,将头埋在腿/间,低低的啜泣着。
阑祁站在窗外,双手握紧,心口处堵得慌。
他并未进屋去安慰女子,此事关乎她的名节,是定不能戳破这层窗户纸的。
就这样又过了几月,他暗中观察着,金玲每月十五都会去宫里过夜,每每都是子时三刻准点回来。
回来后,金玲就把自己泡在浴桶里,将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洗得发皱,一连几日都魂不守舍,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不能问,至少在金玲主动告诉他之前,他必须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随着年岁逐年增大,金玲似乎习惯了这种生活,不再像往日那样抵触,但他竟然看不出女子的喜乐哀愁,从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被他弄丢了。
阑祁双手合十,低声祈祷:“希望白姑娘真的有那个能力吧!”
二楼房间内侧躺着的白茗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好巧不巧,正对着云君陌的俊脸。
榻上男子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伸出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无奈的笑了笑,于是将身侧的女子搂得更紧了。
翌日,白茗被一道刺目的金光晃醒,紧接着从金光中传出许愿的声音。
“师叔,你们在哪呢?”
“在客栈。”
“哪个客栈?”
“嗯……我想想,什么客栈来着?哦!人人客栈。”
话音落下的同时刺目的金光也消失不见了,不多时,客栈里来了一个白袍小道士。
金玲放下手中的账本,只一眼就瞧出小道士是大玄人士,于是热情地朝他招着呼:“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找人。”
“啧!”金玲顿时来了兴致,眨巴了几下眼睛,一脸暧昧地看着小道士,“找女人?”
白袍道士愣了一下,接着微微颔首。
没错,师叔是女人。
客栈的大堂里人来人往,但他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白茗住在这里吗?”
金玲眉梢微挑,灵动的眼睛溜溜地转动着,随即勾唇一笑,额前的吊穗不停地晃悠,抬手指着楼上方向:“二楼,最边上的房间。”
“多谢!”
道士向着金玲作揖后,拾阶而上,两只手僵硬地交叠着,宽大的袖口处起起伏伏,不小心露出来了一条白色的尾巴。
“师叔?”
白茗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门口探着脑袋的小道士,应声道:“许师侄,你不在天一教好好待着,来此作甚?”
“我也没想来,”许愿进屋后坐在桌前,将手腕处缠绕的小白蛇放了出来,“这不是因为它嘛。”
白蛇好像听懂了许愿的话,昂起头来上下晃着。
“自从上次云少将军来找过我之后,小白就每日都在门口守着。可能是它没等到少将军,又过了几日后突然从嘴里吐出了一本书册。”许愿从袖兜里取出一本灰黄的册子,“呐,就是这本。上面大都讲的是屏山的毒虫精怪。我看过了,有一页上讲的是巨蟒的,和小白长得很像,我想它大概是想去屏山,所以就带它过来了。”
白茗接过许愿递来的书册,随意翻了几下:“所以,这条白蛇的老家在屏山?”
许愿颔首,小白蛇顺着手臂蜿蜒爬行至他的肩头,也跟着一同晃起脑袋来。
“不过,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忙着画符呢,没时间呀。”
“弟子愿帮师叔分担,还请师叔带弟子去一趟屏山。”
“臭小子,来了也不给你师父我说一声。”
无为本来是想唤上白茗一起下去吃午饭,进来了才看见自己的关门弟子正求着白茗办事,有些不满地瞪了一眼许愿,“你要去屏山?”
许愿点头,嗯了一声。
“师弟,要不你带他去?”
无为想起上次他和封亦安在山脚下捉毒虫的经历就遍体生寒,马上拒绝道:“既然许愿找的是师姐,那肯定也是有他的考量,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白茗轻笑一声,在黄纸上落下最后一笔,符成。
站在一旁的云君陌熟练地拿过符咒放进盒子里,温声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白茗起身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回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午时三刻,太阳高照。
屏山间依旧阴冷,碧波上乘着竹筏的一行人上了岸,向上行至密林间。
许愿挽起袖子放出白蟒,谁知白蟒直接穿过树林,一路蜿蜒至悬崖边上,接着没有丝毫犹豫就贴着陡峭的石壁掉入了无涯天堑之中。
“这……”
“快看!”
顺着封亦安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条黑色水怪在水中不停地翻滚,而白蛇已经露出了真身,盘曲着的身子正一动不动地被压在水怪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