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紧张,盯着明河:“睡不好?多久了?有没有召太医看?”
“看过了……太医说,是心病。侯爷,皇上心里是念着您的。”
手指搭在案上,季庭泰默默听着。
“皇上的头痛病一直没好,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贵妃懂些按摩手法,贵妃在时,皇上尚能安枕,故召贵妃多些。”
“贵妃……丞相之女,自然能照顾好他。”
不像他,只会惹十六生气。
见他仍不表态,似要从此决绝,再不相见,明河怒其不争,第一次开口质问。
“既如此,当初又为何相认?为何要戳破这层纸?为何明知陛下的心思,又将他留在身边?”明河越说越激动,“当初为何能在一起,现在为何不能在一起?您何时变得这样优柔寡断,颓废丧志了?”
“明河,别说了。”
轰隆一声惊雷,炸醒了二人,炸开沉闷的天气。
明河意识到自己失态,默默起身告罪。
他推开一线窗,望着模糊的夜色与无尽的雨幕。
“下雨了,属下送您回去。”
季庭泰沉默良久,似在挣扎。
“侯爷?”
“下雨了。”
明河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今,他还会怕吗?”
惊雷响彻长空,本就难以安枕的楚添辛从梦魇中惊醒,发觉枫亦已经喊了自己许久。
帷帐外传来枫亦的担忧:“陛下?”
“……”
他不说话,枫亦也不敢说话。
良久,他勉强稳住心神,长长出一口气:“安神药。”
“是。”
枫亦快步下去吩咐过,急着返身回来扶楚添辛坐起。
楚添辛摆摆手:“下去。”
“是。”
帷帐再次散下,遮去他的失态。
“陛下,安神药好了。”
“嗯。”
随着光亮一同钻进来的,还有季庭泰。
楚添辛登时蹙眉,下意识排斥,起身靠后坐坐,仿佛在躲什么,上下打量一番。
外面似在下雨,他从季庭泰身上闻到了湿漉漉的水汽和泥土的味道。
从前楚添辛待他什么样,季庭泰心里都有数,如今情状,亦知他心中仍介怀,不敢放肆,小心翼翼唤了句陛下,端起药碗要喂他。
所幸楚添辛真的被噩梦惊到了,并没有更多反应,由着他靠近,就着他的手用了药。
察觉有戏,季庭泰愈发受鼓舞,侍奉过汤药也没走,反而趁着没人,又往楚添辛跟前凑凑,撤去软枕,扶他躺下时,把人搂进自己怀里。
“做噩梦了?”
“……嗯。”
“我陪你好不好?”
楚添辛没说话,由他抱着,耳朵恰好贴在他胸膛,沉闷而有力的心跳再一次传入耳中,幼兽在湿气厚重的雷雨夜寻到归处,瞬间激起他的困意,即便不想承认,也确实觉得安心,不多时便坠入梦乡,一夜好眠。
楚添辛很久没睡这么踏实了,直到一觉睡醒,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拍他,登时警觉睁眼,却是季庭泰。
他竟一夜未睡,就这么抱着他拍着哄着?
“睡得还好吗?”
“……你上来睡会儿吧。”
“不用不用,今日有早朝,你……”
楚添辛不耐瞪他一眼就要下床,季庭泰立刻改口,忙不迭爬到他身边躺好,主动给彼此拉上锦衾盖好,乖乖搂着他,收拢他如墨长发,给人顺毛。
“谢谢十六。”
“……”
他仍旧不高兴,带着点起床气的意思,虽然不困,还是翻身背对他装睡。
季庭泰凑上去,从背后抱住他,安静闭上眼睛。
再次醒来,二人相处终于又有了往日的亲厚,季庭泰殷切扶他起来,给他更衣束冠。
木梳来来回回,季庭泰忽然发现墨发中参杂几根白发。
“……”
楚添辛发觉他动作凝滞:“怎么了?”
“啊,没,没事。”他勉强扯出抹笑,继续为他束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有季庭泰自己知道,心如刀绞是怎样的痛。
“累就再睡会儿,午膳我叫你。”
“不用不用,我真的没事。”趁着别人给他穿戴配饰,他几下穿好衣裳,“要去批奏折吗?我陪你。”
“我不用你陪。”
他抬腿要走,冷不防被季庭泰扑上来抱住。
“?!”
“陛下,我昨夜服侍得不好吗?”
“……”
他这话说得委实怪异,好似昨夜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配上他略显可怜的神情和示弱服软的话,倒显得楚添辛无情无义。
“陛下安睡,臣没有赏赐吗?”
楚添辛猛然转身,盯着他打量,似笑非笑:“你要什么?”
“许久不回芙露殿,可还有我一席床榻?”
“……来人,带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