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楚添辛是皇帝,此刻他形容不整,又与臣子交往过密,他们都低下头不敢看,更不敢听他们说话。
可四周寂静,除了风声水声,便唯二人说话声,不敢听也必然会听见。
枫亦等人还好,楚添辛有多爱重季庭泰他们心里有数,可打算害死季庭泰的人却是真的吓坏了:原来这个兴昭侯在陛下心里竟有如此分量!
冬日寒冷,水未结冰却已有细碎冰碴,楚添辛又惊又怕还呛了几口水,缓了好一会儿,才在季庭泰的扶持下慢慢站起来,拥送回天乾殿。
“枫亦。传太医令,余烈殿外待命。”
到了天乾殿,楚添辛并不急着审问,而是催促太医令快给季庭泰诊脉。
期间,明河来报。
“陛下,那些宫女是皇后安排去给各宫送冬衣的。领队宫女是皇后宫中人,而卖身契在贵妃处,且她时常出入淑妃与凌夫人宫苑。属下以为,干系重大,不如请廷尉一查。眼下,几位娘娘正在殿外脱簪待罪,请陛下发落。”
“嗯。”
楚添辛明显是想晾着她们,明河却略显犹豫。
“只是外面飘雪花了,几位娘娘夫人怕是受不得,是否要为其撑伞?”
毕竟都是朝臣家眷,惩罚太过只怕会令前朝动荡。
“那怎么成。”楚添辛淡淡道,“朕岂不成了卖伞的?”
季庭泰心有不忍:“你本该为她们撑起一片天地,何况一把伞?”
“朕是有伞。朕的伞,只罩哥哥一个。”
季庭泰长眉紧蹙,欲语还休,嘴里张张合合,试图劝和他不要迁怒别人。
他的十六,明明是很纯良和善的。
“可女子体弱,怕是受不了。”
“哥哥受得冷水,她们怎么受不得雪了?”
楚添辛说得理直气壮,还带着点理所当然,一种上位者对底下人性命的漠视,仿佛他只是在谈论外面起风了那样轻松。
季庭泰察觉到他漠然下的怒意,一时也不敢乱说话。
“启禀陛下,侯爷并无大碍,身体康健,熬碗姜汤驱驱寒也就是了。”
“那就好。”楚添辛揉揉季庭泰的手,仰脸看着他笑,安心许多。
只是季庭泰满腹心事,未曾注意到。
楚添辛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一眼,忽然瘪嘴,自责又委屈揉揉心口:“哥哥,我不大舒服。”
“!”
季庭泰两步就凑到他身边,朝手心呵气,使劲捂暖了,才隔着中衣摸摸他的心口:“这里吗?”
“再左一点点……”
随着季庭泰一起过来的,还有太医令。
他只当楚添辛是真不舒服,赶紧过来给他家陛下请脉,季庭泰顺势抽手让开,一脸担心站在旁边看。
楚添辛:……
“哥哥,我想喝水。”
“好,马上。”
趁季庭泰走到一边,楚添辛当即抬眸,狠狠瞪一眼正纳闷诊不出病症的太医,吓得对方一激灵,险些出声叫嚷。
“来,小心烫。”季庭泰把茶水递给他,扭头看着脸色不好的太医,心中一凛,“太医,陛下情况如何?”
“陛下……陛下受惊受寒,需好生将养,注意保暖……哦,还要保持心情愉悦。”
楚添辛听得放心,无心理会努力编瞎话的太医和紧张兮兮的季庭泰,细细品尝季庭泰为他端来的温热茶水,清楚知道他能过几日受哥哥关怀宠爱的好日子,心满意足。
太医翻来覆去说着车轱辘话,乍一听好似十分严重,仔细一听又仿佛不是什么大事,听得季庭泰深深蹙眉,只当太医不敢直言,愈发心慌,跟着太医令至殿外。
这回,他对跪在殿外请罪的一众人看也不看,只跟着太医令,悄悄送出一段后拉住他,塞过去一只荷包。
“大人,陛下情况究竟如何?求大人说个明白。”
太医令掂掂重量,心里满意,暗叹兴昭侯果然最得圣心,出手阔绰,面上作出凝重状:“陛下近来肝火旺盛,心绪不稳,如今受寒,恐伤及心肺,需得小心保养,万不可动气。侯爷随侍陛下身边,要提醒陛下,保持心情愉悦才好。”
“好,我知道了,多谢太医。有劳太医回去给陛下开剂补药来。”
“那是自然,侯爷放心。”
太医令暗自窃喜:看一份病,收两份钱,还不用担责任,哪找这么好的事去。
季庭泰自然不高兴。
针对他便罢了,偏害得楚添辛伤身,他岂能不恼?早不推晚不推,偏偏要等楚添辛来找他,仿佛故意惹怒楚添辛一样……
季庭泰心头一跳。
“回府了?”
楚添辛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不应该啊!按理说他都不舒服了,哥哥肯定会留下陪他的呀!怎么就走了呢?难不成是伤的不够重?要不再假装有刺客,划两刀吓唬吓唬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