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不过两日,季庭泰又催促他早早回宫,此刻正站在一旁代替枫亦给他磨墨。
“幸好伤在左手,不然国事都要耽搁了。”
“……”楚添辛悄悄撇撇嘴,亏他还以为哥哥会可怜他,不让他批奏折了,他就可以借此好好表现一下,让哥哥觉得自己是个上进懂事的好孩子,讨他疼爱。
他虽不会为一己私情误国事,却还是想动一些小心思博哥哥喜欢。
“怎么了?”
“伤口有些疼,哥哥。”
“身为国君……”
“十六知道啦。”楚添辛撅着嘴坐到案前,提笔沾墨,“身为国君,不可荒淫,不可懒怠,需时刻警醒,修身自持。”说罢,又小小声嘟囔,“哥哥天天这样说,从前还没有这么多约束呢。”
从前哥哥只会说,读书明理,习武强身,不要太累,也不要太辛苦,多依靠他一点,保重自身,健康快乐就好。
“……十六厌烦了?”季庭泰端来一盏茶,温柔按着他的肩,“世人严苛,我只是不想十六受人指摘,想与十六长长久久在一起。”
“才不是呢,哥哥只是对皇帝这么说而已,一点都不疼十六。”
才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是皇帝。
这话是每一个臣子对每一个皇帝说,而非季庭泰对楚添辛说。
或许是他表现得太明显,或许是季庭泰对他太了解,季庭泰招招手,换了枫亦来。
“十六不高兴,那哥哥离你远些?”
说着,他行礼退下。
“不要!”楚添辛迅速跑到他跟前,拦下他,紧张懊悔,“哥哥,你不要走!我没有不高兴,十六高兴!”
“玩笑话罢了,看你吓的……好了,我以后不说了。”季庭泰拍拍他,轻轻掰扯开他的手,从中挣脱,“我不走,你先批奏折,我去看看你的药,乖。”
一只手的确不方便,不过一会儿楚添辛便觉得累的慌,若是哥哥在,倒能帮一帮他,做他的第二只手。
虽说那日怕哥哥太过担心,楚添辛谎称伤得不重,可到底不敢乱动,怕留下病根,一直小心谨慎,精细将养。
“启禀陛下,二皇子在外求见陛下。”
“让他进来。”
楚盈硕快要四岁,长得快,正是好动的时候,不要人抱,自己就哒哒哒跑进来。
“父皇!硕儿拜见父皇!”
几个乳母侍女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既怕他跑快了摔倒,又怕小皇子不懂事冲撞皇帝,好在楚添辛不在意,满脸笑意,主动招呼他过去。
“硕儿怎么来了?”
“父皇受伤啦,儿臣来看看父皇。”楚盈硕仰起脸,学着大人模样摸摸楚添辛,“父皇痛不痛?硕儿给父皇吹吹~”
“不痛了,硕儿真乖。”
“二殿下安。”季庭泰端着汤药进来,见着楚盈硕便不再往前,只把托盘放在楚添辛跟前,由绿绡服侍用药,自己则退后几步,安安静静,显着臣子本分。
小孩子嗅觉灵敏,从季庭泰端药进来,楚盈硕就皱起鼻子,苦着一张脸。
“父皇怕吗?”楚盈硕探头看着绿绡服侍他用药。黑乎乎的汤药一拿起来,楚盈硕就躲到他身后去。
“朕自然是不怕的,硕儿若怕喝药,就要乖乖听话,不要贪凉。”
“硕儿知道~”看他喝了药,楚盈硕又攀上他的脖子撒娇,随手指指立侍左右的人,“父皇喝了药,该漱口啦,快去给父皇拿水。”
“好,听你的。多日不见硕儿,都这么懂事了呀?”
被夸了,楚盈硕开心得动来动去,更坐不住了,一扭头,看见季庭泰还在旁边站着,不由惊讶,眼睛圆溜溜的。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让你去给父皇拿水嘛?”
“是,臣……”感受到楚添辛来牵他,季庭泰迅速按住楚添辛的手,“陛下小心伤口,臣很快回来。”
季庭泰一走,楚添辛就忍不住了,捞起楚盈硕放在腿上,严肃教导。
“硕儿,怎么这样没有礼貌?”
幼孩一脸无辜:“硕儿有礼貌的呀。”
“你方才怎么那样说话?不能乱指使人,知道吗?”
“可是……”幼孩歪着头,很是不解,“可是他只是个下人呀,硕儿是父皇的儿子,父皇是临国最厉害的人,我为什么不可以指使他?”
“因为他不是下人,他是父皇的哥哥,是硕儿的亲人,硕儿不可以对他没有礼貌,就算指使父皇,都不可以指使他,知道吗?”
幼孩懵懵点头,明白过来,从他腿上跳下去,抢着接过季庭泰手上的杯盏,小心翼翼想要端给楚添辛。
“伯伯对不起,硕儿不知道,硕儿不是故意的。”
“殿下不必这样,臣愧不敢当。臣端给陛下就好,免得烫着您。”
面前的人如此谦卑,楚盈硕无措回头看向楚添辛,后者已然走到季庭泰跟前。
“我自己来就好,哥哥也累了,坐下歇着吧。”
岂料季庭泰同样避开他,低眉敛目,恭顺乖觉。
“陛下伤势未愈,不宜劳累,侍奉君上乃臣下本分,陛下宽心。”趁着服侍他漱口,季庭泰悄悄冲他摇摇头,眼神隐晦地朝楚盈硕的方向看去。
楚添辛眸色暗了暗,到底听话,没再和孩子说什么奇怪的话。
“伯伯也是臣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