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楚添辛不知道楚及卿和季庭泰说了什么,只知道季庭泰从诏狱出来后脸色极难看,他已经很久没从哥哥脸上见过这种表情了,连同上一世一起算上,都不超过五次。
“哥哥,可是楚及卿同你说了什么?”见他望过来,楚添辛心头一跳,“他跟你说,我弑父杀兄,逼宫篡位的事了?”
“不是。只是,十六,也许那个人,不是楚及卿的人。”
楚添辛一愣:“是我身边人?”
正值夏至,阳光灿烂,可楚添辛如至数九寒冬——他也曾有过这种感受,当年发现害死哥哥的真凶是他敬爱的三皇兄时,他也曾心寒如冰。可那时的他心中有一团火,很快便将这点冰蒸腾干净。
现在,他身边又出现了背叛者。
这已是他登基的第四年,若说有其他势力的余党,楚添辛不会做何感想,至多除掉时叹一句不自量力便罢。而季庭泰告诉他,是他的身边人想借季庭泰激他,说不定,还盼着他因此失控身陨。
“哥哥,无论是谁,既背叛了我,我就不得不拿下了。”
“嗯,我明白。”
无论如何,先拿下,才能不再生事。
很快,季庭泰便被楚添辛带进了天乾殿居住,并放出消息,楚添辛有意封季庭泰为后,甚至想要禅位于他。当然,消息仅限于天乾殿内部。
“十六,这样真的可以吗?”
季庭泰颇为不自在,龙椅上仿佛长出了钉子,扎得他浑身难受,压低声音询问一旁自降身份给他磨墨的楚添辛。
“放心,不论那人是何目的,必定看不惯你,哥哥只消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人就耐不住了。”
尤其是当那人知道,断裂的金镯不仅没能让楚添辛对季庭泰做什么,反而放他自由,对他更好,必定恼火,头昏脑热,错漏百出。
于是季庭泰坐上龙椅,卧于龙床,反倒把楚添辛赶去别处,不仅随意翻看奏折,还使唤楚添辛侍书磨墨,好一副得势的宠妃奸臣姿态。
天乾殿的人不知自己是怀疑对象,只当皇上疯了,因着皇上的命令三缄其口,内心却经历着极大的煎熬:这天,该不会又要变了吧?
足等了五六日,季庭泰都想说此法不可行的时候,终于,在一个夜里,季庭泰昏昏欲睡,忽地烛火一闪,一个纤弱的人穿着侍女的衣裳进来,蹑手蹑脚,待到榻边,看清只有季庭泰一人堂而皇之睡在天乾殿正榻上,眼中怒火几乎将他吞噬。
那人藏好腰间的兵刃,迅速用浸了蒙汗药的手帕按在季庭泰口鼻处。
“唔!”季庭泰猛然清醒,剧烈挣扎叫喊,“来人!”
很快,那人就被明河带人按下,楚添辛也急匆匆从里间暖阁出来,率先去看季庭泰的情况。好在季庭泰没有睡熟,未被得逞,不过吸进一点蒙汗药,略有些头晕,经太医用香熏了熏便好多了。
那人被按在地上,意识到自己中了陷阱,不说话也不抬头。可楚添辛哪能顺其意?
“明河。”
他倒要看看,究竟哪个没心肝的蠢货敢背叛他。
“是!抬起头……绿缛?”
“……”
伪作御前侍女的,满脸气愤被按在地上的,不是绿缛又是谁?
楚添辛只觉心愈发寒凉。
他多么希望这是假的,多么希望只是搞错了,可是她腰间刀刃尚在反光,浸着蒙汗药的帕子还被太医收在手里……
是绿缛,竟然是绿缛。
难怪了,绿绡是他的近身侍女,又是绿缛的亲妹妹,消息互通自然不会有人奇怪。
而绿缛一直生活在宫外,与谁接触都有可能,才能把那对金镯送到楚添辛眼前。
季庭泰眉头紧锁,只是楚添辛不说话,他也不能开口。
“绿缛……”楚添辛抬手挥退其他人,眯起眼睛打量,嘴角抿起,肉眼可见的烦躁,“你不守在太子府,三更半夜来朕的寝宫做甚?”
“陛下有新人在侧,竟还能记得太子府?”
“放肆,顶撞陛下,该当何罪!”
楚添辛目光沉沉,扬手示意:“你也退下,朕亲自审她。”
余烈称是告退。
“绿缛。”楚添辛缓缓念着她的名字,喉间残存一丝不忍与失望,“朕是真的没有想到,竟然是你。”
“奴婢也没有想到,陛下如今,会变成这副样子。”
“你觉得朕不像从前了吗?”
“从前?陛下说的是什么从前?奴婢从前,何曾服侍过陛下?”绿缛抬眸,冷漠的目光如一把有形的刀,剖开他无数层伪装,意欲窥探最深处的真实。
当这束目光转向季庭泰,眸中厌恶更是恨不得活剐了他。
“您可记得您有多久不曾来过太子府?留守太子府,是奴婢自愿为之,可陛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一个来路不明的贱人污了殿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