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年节一如既往,楚添辛在太子府抱着楚庭泰的故剑,叽叽喳喳。
说他年满二十,宗正已经择了二月二行冠礼,说明河犯浑,与季庭泰越走越近,还说自己想他,特别特别想。
“臣以为,陛下既加冠,也该为皇室考虑,开枝散叶,中宫无主,六宫不宁,于陛下无益。”
楚添辛不耐烦:“有话直说。”
“臣奏请陛下立后。”
……
楚添辛:让你说你就说?懂不懂察言观色?
他清清嗓子:“明河,你说呢?”
“臣以为,秦太师所言甚是。陛下正是……”
“丞相以为如何?”
“老臣以为,陛下应当为国考虑。”
“……”
楚添辛有些生气,一个两个都跟说好了似的,他立不立后与他们何干?后宫又不是没有女人,更不是没有皇子公主,贵妃协理六宫事,还要皇后做什么?
“楚问晏,你说。”
素日都以宁王相称,看来他实在是气得厉害。
楚问晏斟酌片刻:“臣以为,几位大人所言不无道理。先帝当初立储……”
“朕不是先帝!先帝昏庸,先帝轻虑浅谋,早早立储,使得诸子相争,祸乱朝堂,以致临国衰败,尔等是说朕不如先帝吗?”
外人就罢了,亲近者中,谁人不知楚添辛心尖尖上放着先太子楚庭泰?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不立后,皇长子降世厚赏贵妃亦不曾提及要封她为后,要他娶妻谈何容易?
楚添辛弑兄杀父,谋权篡位,又用雷霆手腕解决逆党,何等狠辣,何等决绝,可内心深处,他仍是需要楚庭泰抚慰的小孩子,一遇到什么事就往太子府跑,在祠堂一坐就是一整天。
这几日忙于政事,好容易得了闲,又想起大臣们闹得沸沸扬扬吵着要他立后的事,心头烦乱。
楚问晏极有先见之明,派人把守在太子府周围,一见楚添辛的车驾便将人拦下,恭恭敬敬请他回宫,态度却是强硬坚持。
楚添辛冷笑:“当日朕成全了宁王与王妃,想不到宁王是个恩将仇报的。”
“正是因为陛下的成全,臣才必须更加为陛下着想。陛下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吗?陛下名声在外,多少英才甘为人臣为您效力,不过是迎娶皇后,何至于为了一个死人……”
他话未说完就被楚添辛厉色喝止。
“楚问晏,你别找死。”
“臣恭请陛下回宫!”
“你当朕舍不得杀你吗?”
“你当然舍得!”楚问晏毫不惧怕,直直看过去,挑衅一般有恃无恐,“但是你不敢。陛下,你杀别人,是为了报仇不得已而为之,可你若杀了我,就是为一己私欲,你对天下人无法交代,对他更无法交代。”
“禁足宁王府,不准任何人出入!”
楚问晏劝谏却遭禁足一事引起不小重视,众人见到二人对峙的一幕,才恍然想起楚添辛是怎么登上的皇位,他宽和待下,不代表他不会动怒。
何况此事涉及先太子楚庭泰,宁王都劝不动,没人敢再劝。
但是总有不怕死的。
或者说,不怕再死一回的。
任谁也没料到,这个新上任的季中丞这么敢说,一上来就直言进谏,要楚添辛把太子府的人都撤回来,并亲自驾临宁王府,请楚问晏回朝。
楚添辛盯着那张极其相似的脸,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先太子再好,终究是个死人,陛下不该在此浪费太多人力物力……”
“放肆!”
“陛下息怒。”
朝臣哗啦啦跪了一地,平日交好的朝臣低声拉他:“季大人您快别说了。”
别人跪,季庭泰不跪。
不仅不跪,甚至朗声高谈,声音洪亮。
“所有人都不说,难道就这么看着皇上为一个死人晕头转向吗?”
楚添辛怒极反笑,不住点头:“好,很好,你要做忠臣,朕成全你。”
“余烈,传廷杖。”
“杖毙。”
楚添辛拂袖坐下,目光森然,冷冷道:“你们都看仔细了,朕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先太子无错,谁也说不得。”
“让陛下如此乱智就是恕无可恕的大错!就算杖毙,臣也一定要请陛下回心转意!”
明河十指握拳,想要求情又怕激怒楚添辛,眼睁睁看着季庭泰被压在庭中,一声不吭,生生挨着杖责。
唐迎咬牙:“陛下,臣有事启奏!”
“求情?”
“臣,臣……臣是为先太子求情!”
果不其然,先太子一出,楚添辛当即挥手叫停,目光沉沉,示意他继续:“余烈,再备一副刑仗。”
这就是提醒他小心说话了,不然不仅救不了季庭泰,连自己也得搭进去。
不过既然楚添辛能听他说话,就说明他赌对了。
“陛下,臣以为,季中丞所言偏刻,而陛下又过于溺宠,对先太子都不利。季中丞不说,必有人责您不开言路,可他说了,必触怒龙颜。世人不忍责忠臣,不敢责陛下,先太子是已故之人,名声清誉尽系于陛下一身。先太子高风亮节,光风霁月,陛下岂忍心让他受世人诟病,为后世口诛笔伐?”
“……”
明河赶紧站出来:“陛下,臣以为,中宫无主,乾坤失衡,临国不宁,陛下一人难免劳累,殿下泉下有知亦难以安心,请陛下三思!”
“为先太子考量,请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