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落明王升殿召见两国使君……
贺谏白昏睡了两天。不得不说落明王这日子定得很有先见之明。
那日从贺谏白房间回来,一关上门,柳衡芜和容阙就一个夸张一个严肃,数落着他被鬼迷了心窍,下雨天非去跑马,当真是活该。
两人又把他里里外外翻看了一遍。沈流叹气,任由容阙往他不存在的伤口上撒药。
柳衡芜在一旁摇扇子,沉吟道:“有别国使君在落明遇刺,还是两个,落明王不想见也得见你们一面。”
“这么说倒是好事了?”容阙思索。
沈流叹气:“是好事,但想到是贺谏白带来的好事,那这‘好’字,总要打上折扣了。”
定下心神,沈流派人去查探刺客的来路,却没什么进展。只得知那两人可能是安平国人,因有店家指认见过他们,点的皆是安平酒菜。
想着那两人的背影,沈流微微出神。
他一直没踏进贺谏白的院子。按理说该去关心一番,但他总有些莫名别扭,干脆一拖到底,等到贺谏白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也没去看他一眼。
他心知这种行径不太体面,于是再见贺谏白时,总有点心虚。
和煦的阳光悄然穿梭在树隙里,那人站在国驿馆门口,正无声息地打量他。
他被那过分凌厉的眼眸灼痛了,微微侧头避开对视,贺谏白却面色如常,对着他的车夫道:“无须备车,沈流君与我同行便是。”
沈流正有点尴尬着呢,根本想不起推阻,稀里糊涂地上了他的车。
贺谏白没要车夫驭车,坐的是辆铜质轺车,是一匹马即可驱使的轻便小车。沈流坐进来时感到点局促,那空间只够他挨着人坐下。
轺车四面敞露,只有一顶华盖,路上时不时有人看过来,他只得坐得笔直,连眼神都不能乱飘,以免失了仪态。
贺谏白握着缰绳,却偏头凑到他耳边:“为什么不来看我?”
沈流目视前方:“……有点忙。”
贺谏白继续在他耳畔说话,呼出来的气息挠动着他的神经。
“我还以为……你怕见我了。”
沈流死死盯着远处楼阁,努力控制住表情:“怕见什么,你伤成那样还做得了见不得人的事?”
等等……他这是说的什么?果然控制住了表情就控制不住嘴了,该死!
贺谏白果然一乐,虽然沈流看他面上毫无变化,但就是仿佛能听到他一声哂笑已经出口。
沈流不想搭理他,兀自发了会呆。
一路无话行至宫门。落明王宫是极简朴严肃的氛围。车到此处不可前行,于是两人下车步行。内侍前来行礼,又带路向林华殿去了。
方才不觉,现在倒有点紧张。沈流一走近林华殿,就被这气势震了下。
议事厅内站满了大臣,个个不苟言笑,沉默地看着他们入内。落明王高座殿中,神色肃然,不怒自威,典型的君王气派。
沈流调整了下呼吸,揣度了下这落明王的性子,把那些繁杂的套词都咽了下去,决定简练开头,直切要害。
他挺直背脊,也没有行礼,目不斜视地缓步走过两侧的大臣,压足了气势,才悠然开口:
“我闻唇亡而齿寒,今弥海野心勃勃,密以集军。若苏越为先,则落明为之次,天下危矣。故苏越来使,是为求取联盟,强国并存,同御天下太平。”
“故我此行,一为两国修好,二为落明存亡!”
落明王皱着眉头听完,被他这话刺道:“荒谬!”又压着火气转向一个年轻的男人,“世子,你怎么看?”
那世子期期艾艾半天,求助地看向站在首处的大臣:“老师……”
落明王叹了口气:“丞相,你来吧。”
沈流抬眼看去,这位丞相,是一个穿着黑色镶黄衣裳的中年男子,神情肃穆。他开口声音低沉威严:“既要结盟,有何可约束彼此?苏越想不费一城一池得我落明举国相助,恐怕不妥!”
沈流刚想开口,贺谏白却往前站了一步:“隔岸观火,恐终会引火烧身。雨至之日为时晚矣,未雨绸缪才是良计。”
他微微勾了嘴角,神色淡然:“我自寒音王城前来,携君上亲笔,在此愿同苏越,落明,一同结盟。”
沈流一怔,心道这是整哪出戏。可他此行本就所为此事,这样更是意外之喜。如若不至落明,便也能与其为盟,那更是提灯笼也寻不到好事。
“如此,落明安排刺客截杀寒音使臣的事自然也不攻自破了。”贺谏白见那国相要辩驳,又悠悠然加上一句。
气氛又凝固住了,整个大殿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