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晧没有松手,纸灯笼的光亮有限,晏鸣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见她略微沙哑的声音穿透嘈杂的雨声直钻进耳朵里。
“晏姨,你教我开馆看看罢,我娘若还在里面,从此我便死了这条心,再不想她了。”
晏鸣闻言一愣,她想说点什么安慰话,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缓缓垂下手。
薛晧立刻随之松开,不等对面人反悔,双手握住铁铲的杆柄拼尽全力一压,腐朽的棺木立刻发出断裂声响,娄星同站在上面听得清清楚楚,这下她站不住了,丢开东西跳进坑里,喝道:“晏鸣,你不是要拦她吗!”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拦的必要?见娄星同打算冲上去,晏鸣反而拉住了她,任由薛晧撬开棺材,彻底打开盖子。
这不是一副空棺,里面堆满了石头。
薛晧没有太多惊讶,她只是终于能好好吐出一口气。这口气她憋了太多年,于心中滋生出无数纷杂烦恼,有时连她自己也怀疑,多年苦苦追寻的真相不过是一个错误,由此致使无数个夜里辗转难眠——那些烦恼于今夜,随着满棺的石头烟消云散,她叹息一声,捶两下酸痛难耐的肩膀,就着棺材板坐下。
雨渐渐小了,天色隐约泛白。
边上两人尚陷入巨大的惊奇当中。晏鸣与娄星同忍不住对视一眼,又复而一齐望向地上的薛晧,忍不住先开口,“你如何发现此事?”
薛晧仰头望了望天,起身道:“时候不早,不如一边填坑,一边听我细说。”
确定是空坟,更要恢复原样,现在并非撕破脸皮的时候,不能主动暴露。三人合力填坑,不一会便重新堆好土包,虽说泥土有些新,但此处很少有人过来,且刚下过雨,不算特别明显。
薛晧也将往事一一道明,身边两人比起自己,肯定对薛盈感情更深,她便频频提及,道是薛盈早发现不对,奈何没有验证,只叫自己留个心眼,经过多年试探,总算教她掌握了些证据,两人与薛盈最为亲近,她立刻决定告知她们。
经她一提,两人主动联想起过去的种种异样,所有奇怪的事情似乎都变得有理可依,不论是否真有关联,也让人忍不住怀疑。更何况她们早看如今的正副帮主不顺眼。
晏鸣是个急脾气,薛晧早见识过,她赶在对方开口前说出自己的打算,“如今最重要是稳住,等找到合适的时机出手,才能一击必胜。”
“我已经忍了许多年,不会急于求成,也不会轻易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让你们与我娘共同创办的基业毁于一旦。”
“更何况,我娘尚且下落不明,总要从那两人身上找线索,切不可打草惊蛇。”
“我会继续留在那人身边,也请二位暂时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诉第四个人。”
娄星同率先明白她的意思,“需要我们怎么帮你?”
若说得知薛盈未死给了她今夜第一个震撼,那薛晧这番话便是第二个。她没想到,白日里乖巧顺从的少年,竟然身怀秘辛隐藏多年,如此心性,着实不凡,娄星同不禁对其刮目相看,愿意主动配合她的安排。
薛晧简单提了几点,都算不上什么难事,最后重点说明,需要两人旁敲侧击地调查一番,看看有多少人如今彻底投靠了正副帮主,又有多少人对牠们心怀不满,态度暧昧的墙头草也需查明,为将来的计划摸清情况。
晏鸣果然是急性子,开口问道:“你打算等什么时候动手?”
薛晧早料到她会急不可耐地追问,答道:“我心中隐约有个想法,不过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还需等些时日,好好筹划,届时必然离不开两位的帮助。”
晏鸣还想追问,却教娄星同拉住。娄星同对薛晧郑重道:“有什么困难,及时联系我们,不要再一个人扛着。”
少年早慧兴许算好事,可娄星同忍不住自责,她和晏鸣都没有替薛盈照顾好薛晧,若她们当初多上点心,也不至于教薛晧独自负担这么多年。
有她这句话,薛晧顿觉心中一暖,眼睛有点湿润,好在有雨水遮掩。
真好,她再也不是独自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