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若想除掉对方,只能尽力将脏水泼出去,让自己干干净净。”副手道,“可于大人而言,不正好说明两人皆不清白吗?”
既然两人皆不清白,那么谁好谁坏,谁有罪谁无辜,全凭齐微左右,且不论谁被指控,另一人必然落井下石,提供一些足以将对方逼近死路的线索,她二人这一趟便算没白来。
这点齐微早已想通,只是还有一点,“信中所说,究竟是真是假?”
副手说话直接,“真又如何?假又如何?这与大人此行目的并无干系。”
理是这么个理,齐微自然明白,否则不会将此事随便甩给薛晧。
但她带了点私人感情。
当年薛盈的事迹传遍大江南北,有个说书人专爱讲她的传奇经历,齐微守着她,将那些惊险刺激的故事听了一遍又一遍,怎么听都听不够。
若非薛盈,她大概不会向往江湖,也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她曾多次想来拜访薛盈,可总阴差阳错错过,没等她找到时间,薛盈便深居简出,没几年传来了病故的消息,她至今连这位传奇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若薛盈活着……齐微摇摇头,她算不上情感充沛的那类人,甚至可以说直白到有些迟钝,从来只有她嫌别人优柔寡断的份,哪怕如今经历许多,多余的思绪也只会产生短暂的困扰,她想揭过便能立刻抽身。
如今最该思索的问题是,正副帮主彼此手握把柄,多半都与山中势力牵扯不清,不论她选择对付谁,另一人决计不会留下活口。两人想必都已察觉对方目的,恐怕业已彼此起了杀心,平衡随时会打破,届时她再想深究,才真是难如登天。
这厢齐微忙活一天,那厢内讧的两人也没闲着。既然暂时无法捅破窗户纸直接厮杀,便恨不能使出浑身解数,各种明枪暗箭、阴招险招,想方设法置对方于死地,又提心吊胆提防对方出奇招、下死手。
一时间暗潮汹涌,激荡出逐渐扩散的波涛,帮中众人业已察觉出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有意无意分化作三个阵营,除了各自归顺两方势力的,更多是摇摆不定的观望者。
按说临江县的堂口已教两人完全控制,安插了不少亲信在其中,存在这么多立场模糊的人实属意料之外。个中缘由,盖因不只有牠二人审慎局势,其她人亦早已发觉——谁胜谁负,由不得正副帮主做主,关键看镇抚司如何选。
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齐微及正副帮主不约而同地想。
于是入夜后,不等齐微先一步行动,其余两人先按捺不住,她再次迎来这两位意料中的不速之客。
男副帮主蒙着黑色斗篷,做贼似的悄悄踏进小院,一见到齐微仿佛久未归家的游子见到母亲,就差拉上她一把鼻涕一把泪。
齐微勉强忍住不耐,问牠来做什么。男副帮主长吁短叹半天,控诉一通薛帮主对自己的迫害,在齐微耐心即将消耗殆尽前,掏出一封信件。齐微眼前一亮,真当牠愿意掏出点真材实料的证据,等读完才发觉,感情只是薛帮主写给西山上日常汇报情况的信。
别说是一封,齐微在山上见过一打,这玩意什么关键的东西都没透露,作证力度不够,最多聊胜于无有。
她面上不掩失望,男副帮主早料到她不满意,顺势问道:“大人调查得如何?”
脸皮真厚,齐微真想给牠一拳。
既想斗倒薛帮主,又连一点实质性的证据都舍不得拿出来,想指望齐微全程代劳,自动服务,想得倒挺美。
现在不能撕破脸皮,但这笔帐齐微记下了,并主动为牠指条明路,“有人告诉我,如今的薛帮主是牠人假冒。”
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演的,总之男副帮主闻言大惊,齐微又道,这个消息是真是假需进一步验证,她希望男副帮主查查。
男副帮主思索片刻,果断答应,再说了些表忠心的废话,匆匆离去,但明显比来时活跃不少。
夜色浓郁,第二位客人很快便到,却不是薛帮主,而是薛晧。
齐微纳闷道:“为什么是你?”
莫非薛帮主起疑,故意试探?
薛晧看出她的顾虑,解释薛帮主左腿受伤,这两日伤口一直捂着,溃烂严重,行走不便,因此教她代为前来,询问齐微调查得如何?
“你调查得如何?”齐微反问道。
薛晧答道:“白天牠悄悄在房里架火盆,似乎在销毁一些信件。”
此事齐微白天打听时便已知晓,她追问道:“还有呢?”
薛晧仔细思索片刻,摇摇头,“许多地方牠都不许我进,况且若真有什么,大人也来了些时日,牠想必已将物证销毁得差不多了,真要继续追查,恐怕只能从人下手。”
又是个废话一箩筐的。齐微心道,她倒是想抓人,自打第一天到临江县她便想直接抓人,关键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她没人手。衙门调兵的人还没回来,除非她立刻站队,倒能把一方的人手暂时化为己用。
“你回去告诉牠,我来这几天,牠作为东道主总该设宴款待,明天是个好日子,大伙一起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