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啸清了清嗓,“唤何名?从何来?”
闻言童瑶低眉,坐立不安状,继而泫然欲泣,“妾身姓童,单名一个瑶字,是原南郡蔺乡人,家中生变后被卖到小邑做舞女,幸得余百户所救,垂怜妾身……”
说到此处她声音哽咽,不安中又带着些羞怯,“妾已孤身一人无处可去,便想着若是能,跟,跟着百户……”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欲言又止,张试户却已然会意。
“入籍不是难事,不过入了东夷,便是东夷人,若是做了什么不安分之事……”
童瑶落泪,她连忙坚定地摇头,急得向前两步。
“不会的,妾身本是安分守己之人,只求一生以舞为伴,可前些日子险些就……”
美人泪水凄凄,缓了几口气后才继续哭诉,“此番侥幸逃生已是大幸,妾身只盼,能入得了百户的眼,回报君恩,绝不敢起他念。”
余百户可真是好命,这般娇弱无依又貌美乖顺的女子,竟让他得了手,思量几许,张啸又悄然试探道。
“若你只是求庇佑,跟随主君……”
主君?呵,那个不好美色又卑鄙无耻的傀儡吗?她怕是忘不了自己是怎么死的!
童瑶连退两步,神色惶惶,“不,不,妾身只求能在恩人身旁安度余生,不敢奢求其他,还盼军爷成全。”
成全,唉,是了,人总旗都说了,余百户也想娶的。
“行了,身契待我上交户所,无误后便落在五十五营吧。”
童瑶惊喜抬眸,“谢谢军爷!谢谢军爷!”
张啸摆手,唤张德旺。
“我这无异议了,待余百户同林百户交涉完毕,你们便带人回吧。”
“得勒,谢谢兄长!”
张德旺嘴甜,嬉皮笑脸又的叨了几句,才将人领了出去。
一路上不时有士兵朝他们侧目,张德旺哪能任由这群兵崽子窥视小嫂子,他怒目一瞪,络腮胡下的神色凶狠,侧目之人都纷纷低下头。
待离营帐远了些,他才松了神色,不过看向童瑶时,就显得有些束手无策了,望天望地都不敢正视她。
“小嫂……啊不,童姑娘,您怎么就将帏帽给摘了?”
“以后在户所内,总归是要见人的。”
也是。
“对了,你能和我说说余百户的情况吗?我想,多了解他一些。”
童瑶的语气渐低,张德旺却心中一喜,这可是卖好的机会,以后头儿与童姑娘感情好了,自然会念他的情,不过,他该从何处夸起?
“咳,童姑娘,不是我夸,您是真跟对了人,余家近些年在东夷声势渐旺,头儿又是所有百户中晋升最快的,余家男儿都承了余叔的好身手,头儿在参军前,就曾做过马夫牙纪,见多识广不说,他还跟着父兄早早学会了打铁打猎,那是一身的好身手……”
童瑶静静听着,时不时点头认可,时不时展露出娇羞和崇拜,张德旺见小嫂子如此肯给面,越说越起劲,甚至话头都多了起来。
“……唉,说来也是早些年各地动荡,余家从北逃难来到东夷,余叔身手好,一来就被孙万户看上了,那会与咱丁千户可是一个营出来的,可惜十年前在蕉邑之战中战亡。”
“余家大哥和二哥也可惜了些,听闻伯归大哥早些年在逃难途中就遇难没了,我也不曾见过,仲归哥也在那时被马踩断了双腿。”
张德旺边说边叹,彷佛为自家兄长神伤。
“不过幸得户所内的庄老郎中医术高超,救回仲归哥一命,他后来也与庄老的独女生情,成了上门女婿,这也是好事一桩,打那后,仲归哥便不再意志消沉,反而在庄老的耳濡目染下,成了户所内的半腿神医。”
童瑶一脸认同的点头,不由得又想起姨母的话,人活着果然就会有希望的。
“叔归三哥,嚯,那更不用说了,三哥处事雷厉,如今是丁千户身边的试百户,也是咱东夷有名的大力将兵,在军演时常年占据榜首,嘿嘿,三哥前年与咱所内的豆腐西施成了婚……”
说罢他好像意识到什么,立刻收了笑。
“啊童姑娘,豆腐西施可不是我传的,大家都没什么恶意,其实都是赞美三嫂的,三嫂与余伯母常常在家中磨制豆腐,为人又厚道,哎呀,您以后就会知晓了,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呵呵呵。”
见他又开始傻笑,童瑶也点头娇笑,“余家声望极佳,家中女眷想必也都是好人。”
张德旺挠头,“是啊,不过季归四哥就是太老实本分了,让军功还反倒还欠了高家人情,唉……不说那些,反正如今季归哥在五十七营做火头兵,他的厨艺可好了,童姑娘今后也许能跟着头儿尝到呢!”
童瑶又羞红了脸,她低头不说话,张德旺暗笑,转瞬又像想起什么似的。
“对了,头儿还有个小妹,与童姑娘看着年纪相仿,香归妹妹的嘴皮子可伶俐了,性子虽是娇纵了些,但人也是极好的。”
童瑶抬眼拟他,五大三粗的髭须面上,仿佛多了些不好意思,这下轮到她心中暗笑,不过她可不会多言什么,收了笑,童瑶还想问丁千户那边的情况,顺带着打探一下王兄的风声,不料此时渡口传来了鼓鸣。
张德旺听到鼓声有些激动,“童姑娘,头儿那边交涉无误了,咱赶紧过去吧,终于可以回户所喽!”
童瑶点点头,跟上张德旺略显激动的步伐,此事只能另寻时机了。
日头渐晒,雾气不知何时已散,天色晴朗了起来,渡口边的江水粼粼,童瑶悬了半日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她有新户了。
东夷,五十五营的百户所,余家。
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