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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鸣鼓而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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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太后下了严令,尚泽世昨夜跑去醉月迷花楼的消息并未传到百官的耳里。退一步说,即使在朝中传开,也不会有人真的敢去进谏。

一来是官员们自身的作风不见得有多检点,二来是这种不怕得罪皇帝的事情需要有一个敢说真话的言官带头,而最敢说真话的言官,人还在回京的路上。

不过,尤意情成了召侍的事情,倒是已经满朝皆知。前朝和后宫向来串通一气,有关位分的消息就像插上了翅膀一样,传得最快。

未经选秀的民男入后宫得了名分这事有违祖制。按理说,言官应假模假式地写折子骂上那么几句。但言官也知道打听清楚再下笔。当他们听闻尤意情的召侍之位是太后建议尚泽世给的之后,就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如此,便无人站出来说尚泽世做得不对了吗?

实际上还是有的,而且只是个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此人名叫马繁,之所以敢直言不讳,倒也不是因为胆子大,单纯是被逼急了。

按祖制,正式侍男不得逾九人。除去只能由平民来当的君后,再除去被高官家锁定的贵侍、荣侍、贤侍和良侍,只剩底部的常侍、召侍、从侍和充侍,才是普通官员家有望争取的。

此外,底部的四个位分虽然不像上面的位分那样仅限一人,但也就多了一个人的名额而已。故作为底部头两等的常侍和召侍,自然成为普通官员家的子弟竞争最激烈的位分。

如今,从天而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尤意情把召侍的名额占去了一个,身居非要职的马繁可不得着急上火吗?

大家同朝为臣、同殿为官,各自打的什么主意,其实都能猜到几分,尤其选秀这种明摆着和官运仕途挂钩的事情,更是门儿清。

当马繁明知下朝在即,却愣是站出来指责尚泽世不该让未经选秀的民男得了位分的那一刻,其他官员心照不宣地互望,彼此的眼神好像在调侃:

“马繁怎么想的啊?”

“公家饭吃腻了吧!”

尤意情进后宫的事情,但凡是有点脑子的官员都忌讳在御前提起。坐在龙椅上的尚泽世着实没有料到,竟会有官员头铁到敢在朝会上直接抨击她。

小房子在旁边用耳语提醒,说马繁的表弟已通过了秀男的初选。尚泽世这才明白:原来马繁不是二愣子,而是想做皇亲国戚想疯了心。

对付这种本事不足、野心有余的庸臣,尚泽世懒得回话,正欲示意小房子宣布散朝,不料马繁居然扯着嗓子威胁她。

“陛下不能罔顾祖宗礼法啊!若您听不进马繁的诤言,马繁便只好以死相谏了!”

此话一出,群臣哗然。

谁都晓得,一般在朝会上说要“以死相谏”的都是准备以头撞柱的。

尚泽世忍住了没翻白眼,只在心里大骂:“臭不要脸!明明就是眼红召侍的位分,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当我傻吗!?”

底下的官员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承极殿很快就变得闹哄哄的。值此混乱之际,善于辩论的栾懿不在,唯有郁涵站出来给尚泽世解围。

她先是让两个男尚书过去擒住马繁,又厉声喝斥:“马繁!你是鬼迷心窍了吗?怎敢在御前胡来?还不快向陛下磕头请罪!”

待人接物一向温柔的郁丞相难得严词厉色,众臣见状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等待尚泽世这个皇帝表态。

要说尚泽世没被激怒,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尚泽世生气的点并不只在于马繁无理取闹这件事本身,更在于感今怀昔。

当年,尚泽世的太姥爷和太姥姥——太祖皇帝和圣尊皇后,率领起义军并肩奋战打下了江山。

建立温国后,二人本欲一同称帝,却碍于众多男人们不接受女人当政,无奈之下,只能暂弃双帝制。

圣尊皇后虽然没做成明面上的女帝,但一直和太祖皇帝共同商定国事。二人用了大半辈子的时间在全国推行男女平等的理念。

可惜的是,圣尊皇后没能活到实行双帝制的条件成熟之日。

碍于双帝制的沿用难度,太祖皇帝最终改订了一条铁律——男帝择皇室女继位,女帝择皇室子继位,又在颁布铁律的同日昭告天下:立长公主为皇储。当时的长公主即为后来的太宗皇帝,尚泽世的姑姥姥。

为捍卫这条铁律,太祖皇帝曾被许多官员质疑和反对过,其中不乏喊着“女子不能称帝”之类的话语然后血洒金銮殿之辈。

彼时,君臣之间的思想交锋,是能掀起血雨腥风的争斗,朝堂上的紧张焦灼不亚于战场上的厮杀。最惊心动魄的时候,改朝换代甚至只在顷刻之间,哪是今日的情况能相提并论的?

想到这些《太祖实录》里所记载的真实情况,尚泽世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她紧咬后槽牙良久,好不容易才把那股想锤人的冲动给压下去。

最终,在众臣的仰视之中,尚泽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下高台,来到马繁的跟前站定,用檀香扇头轻敲掌心,沉默着俯视马繁的头顶。

众臣以为尚泽世接下来要发飙,结果尚泽世竟然莞尔一笑,又示意两个尚书放开马繁。

“爱卿方才慷慨陈词,颇有古大臣之风,寡人决定褒奖你。连跳三级,你可愿意?”

马繁听了欣喜若狂,也不管尚泽世的笑意是真是伪,连忙开始叩首谢恩。等他完事了,准备听“平身”二字,尚泽世才睥睨着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贪图荣华富贵之徒也敢标榜烈臣!?来人!摘了马繁的乌纱帽!拖出去杖责二十!”

侍卫应声赶来,迅速架起马繁向殿外走去。马繁不死心地高喊:“陛下开恩啊!微臣知错了!微臣知错了!”

殿内无人为马繁求情,也无人提出异议。

坐回龙椅的尚泽世冷着脸扫视一圈后,说了句:“尔等若有欲效仿马繁者,不妨站出来。”

除非想不开要找死,否则谁敢在此时站出来?这点尚泽世其实是知道的,却依然那么说了。

原因很简单。

自即位以来,尚泽世从未在朝堂上展示过狠厉的样子,对于官员们的推诿扯皮和阿谀奉承,多是一副懒得计较的态度,偶尔生气时的反应也不过皱眉而已。

这就导致有部分官员以为尚泽世是可以随便拿捏的“软柿子”。马繁便是一个典型代表,以为吓唬尚泽世几句,尚泽世就会被他牵着走。

一个区区六品的翰林院修撰都敢在朝堂上叫嚣,尚泽世觉得自己着实需要在文武百官面前好好树立一次君威,故而用马繁杀鸡儆猴。

从百官大气不敢喘、小气不敢出的反应来看,尚泽世这次的立威还是挺有效的。天生臭脸的好处在此刻尽显无遗。

特地瞥了一眼右下头排的大臣之后,尚泽世发现郁涵双眉紧皱,不禁扪心自问:我罚太重了吗?

疑惑直到散朝后才得到解开。

被太监请到圣安宫的郁涵,没有像平素那样在自得斋的老位置上就坐,而是低眉颔首地立于椅旁,一副等着挨骂的模样,没有半分丞相该有的气场。

奉茶宫女绿荑端来了刚沏的茶,刚给郁涵见过礼,小房子那口齿漏风又带点鼻腔的声音从寝殿的方向传来。

“陛下驾到。”

不消多时,换了一套便服的尚泽世迈着轻快的步伐闪了进来,郁涵和绿荑相继下跪请安。

在尚泽世扶起郁涵之际,后一脚进来的小房子走到绿荑跟前,吩咐道:“这里有我伺候,你去做事吧,不用过来了。”

绿荑随即应声,低眉顺眼地退出自得斋。待其离开,小房子守在自得斋门口,留下帝相二人说私密话。

一口热茶入胃,尚泽世看见郁涵依然站在原地,这才发觉她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陛下。”

郁涵再度颔首作揖,一双温柔的小山眉皱出了自责的弧度。

“微臣御下不严,理应受罚,您大可在朝会上就下旨处置臣,无须顾及往日情分。今日,无论陛下施予微臣何种惩罚,微臣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嗐,搞了半天,原来是场误会。

马繁咆哮金銮殿一事,即便尚泽世真想罚个官职更高的来刹一刹朝堂的不正之风,也轮不到居于百官之首的郁涵。要是官员犯事,丞相都得负连带责任,往后谁还敢挑这个大梁?

再者,马繁被革职纯系他个人胆大妄为、咎由自取,这也要扯上郁涵的话,未免太苛责。

“郁姐姐,你怎么上赶着领罚呢?我可没生你的气,你别误会啊。”

尚泽世说着,一边起身走到了郁涵的跟前。

“我看你不开心,还以为你觉得我罚马繁罚太重了,不成想咱俩都误会彼此的意思了。”

“陛下方才那么生气,真的一点都不怪微臣吗?”郁涵抬起头,很是认真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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