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假,白乜确实生了很大的气,说到底还是他命苦。
顾亦安确实是怕容止连累了他。
容止有些生气,欲言又止,半响才道:“过几日我就走,他找不到我。”
顾亦安不理解他为何如此笃定。
为了以防万一,顾亦安又道:“你同白乜不是师兄弟吗,你能找你师傅算出来,白乜不能?”
容止想找个位子坐下同顾亦安好好说道说道,只是屋内的座椅全给他们打坏了,唯一一个能坐的还给顾亦安坐上了,他倚着窗户悠悠道:“他被逐出师门了。”
顾亦安不想了解他们师兄弟的事,他只要确保白乜找不到他便好,虽说是迟早的事,可顾亦安还是希望能够推迟一天是一天。
这么一说,容止看着顾亦安笑了起来,旧事重提道:“我师傅她打你小时候见过你,就想收你为徒来着,你现在拜了师就我一个师兄。”
顾亦安将许安唤进来,吩咐道换个房间,他看都不看容止一眼,回答道:“我记得我打小时候就拒绝了吧。”
容止那个师傅,问她叫什么她自个都忘记了自己是谁,这样看上去都不靠谱的人,难怪教出这样两个徒弟来。
容止轻轻一笑,坚持地有理道:“既然是小时候,大了自然会有别的主意。”
顾亦安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懒得与他多言。
进了新厢房,闭上了门顾亦安才愿再次搭理容止,“我还是劝你早些回去……”
容止自是不愿,话上也不肯落了亏,一脸正色的怼回去:“我劝你不要这么说,万一我被你劝烦了,真回去了你也落不得什么好。”
顾亦安简直想笑,这无非是在威胁他。
许安算是学聪明了,生怕二人又打了起来,吩咐小二上了菜。
二人要打也要等饭后再打不是,不能浪费了这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容止看着许安,朝顾亦安靠近了些,微声道:“这孩子还真挺像你。”
这话要落旁人的耳朵里,定会认为容止这是在骂顾亦安。
可顾亦安不语,眸子稍稍动了动,将头低了下去看着手中的茶杯,良久后又将那杯茶喝了下去。
有些话即便容止不说,顾亦安自个也心知肚明。
提到许安,顾亦安才想起来一些事,他面色平静的给容止沏茶,容止也不觉得有什么受不起的,淡淡地看着顾亦安,看看这人想要干什么。
许安略微吃了一惊,又低下头,嘴里不知在喃喃些什么。
“不急着走,就多留些时日吧。”顾亦安缓缓开口道,和善得如同方才嫌容止晦气的人不是他一般。
容止想着大抵是这人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了,便不想赶着他走了。
如此也没什么,容止摸了摸杯壁,带了些无奈道:“你这样可是会伤了我的心啊。”
顾亦安把茶杯挪进了容止几分,“彼此彼此。”
顾誉向来是个记仇的人不是?
二人何谈伤心,容止乖乖将茶喝了,称赞道:“这茶还算挺不错的,我考虑考虑。”
以往容止说这话一出,都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还要记许安一功了,但这本就是为了许安。
顾亦安不再把话说下去,容止也看懂他不想一下子把话说全,可他即有求于人顾亦安面上工夫也要做得过去。
不要这人好声好气,脸色上对他和善些即可,他在朝廷虽没什么实权话语权也还是在的,国师这官职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谈得上重要。没在别处吃的亏,全在顾誉这小子这吃全了。
两人有些假模假样,逢场作戏的意味,但感情却还是在的,只不过偏偏是在宫外顾亦安出逃路上给容止抓个正着,自是不能给他什么好脸色看。
顾亦安也是,不知道何时养成了这么个话说一半的习惯。
二人不欢而遇也算不欢而散,容止还想着顾亦安给他安排住处,不曾想饭后众人擦擦嘴就一走了之,饭钱甚至还是他出的,这哪里有一幅求人办事的姿态?
可就算这样容止又能如何呢,怎么做都是徒劳,罢了当他替白乜还些顾氏的债吧。
顾亦安将一招扔给隐,其他一律什么话都不说,众人也沉默寡言了一路。
许安其实也想不太明白,原先便是自己就是要给顾亦安赔罪的,若缘由这顿饭又使顾亦安不快,那他岂不是错上加错?
他知晓自己并不聪慧,任了伴读、书童一职实在名不副实,他初来乍到之时也无多的祈求,吃饱饭当个扫地的跑腿的即可,他明白自己的命有多么的轻贱。
但他进了东宫,没有去净身当个小太监,而是留在那位好心的“小少爷”的身边当了伴读,后知后觉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爷是太子,身份是要比原本他所在的府上日日欺辱他那名嫡少爷要显赫、尊贵得多得多,且伴读这个位置是许许多多京中显赫身份世家纷纷要来相争的,却莫名其妙落在了他的头上,相比感激与雀跃许安更多的是惶恐,他没有别的本事力气算不上大,脑子也不机灵,手脚更不利索他这样的人在宫外都是在打骂声中小心活着何况是在宫里,他其实活着也没有别的期盼只不过是他早已故去的父母希望他能好好活着,他也想好好活着只是他打底会在宫里的哪一个寒冬死去吧,不过即使许安想了自己无数种死法他仍是在东宫待了一年又一年长大了。
许安瞧着前边步伐匆匆只见背影的少爷,不禁想起当年事来。
在东宫时许安鲜少看到顾亦安生气,或是说顾亦安鲜少表露出自己的情绪出来,顾亦安在看奏章时许安就在一边替他磨墨,许安只听到纸张翻过时的哗哗声,他看着顾亦安的那一张脸神情一直未变,那些山一般高的奏章就被顾亦安全给看完了。他懂得的道理并不多,可他想着主子应是不喜欢批奏章吧,他平日里看些书时都没有一直冷着一张脸。
顾亦安并未同许安说过什么,或是不想着许安想太多。许安后来才明白,顾亦安不是不喜欢奏章不是不喜欢一招不是不喜欢容止,而是他不喜欢他那要为天下苍生的责任。
白帝城的一处小院。
容止在顾亦安这处吃了亏,自然要在别处寻回来。
这不,容止在院里赏月,在他身后的梨花树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大鸢,大鸢叫了一声似是催促,容止却是不急,他连头都没回,有些不耐烦道:“别吵。”
将手中茶缓缓饮尽后,他才抬起手来,大鸢也乖乖飞过去站在容止的手臂上。
不出容止所料,甚至比他想得还要快,容止不将信打开也明了信上说了些什么。可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先是不见了皇帝皇后再是太子,他一个无足轻重的国师出来走走自然无关紧要。
他随手把信放在一边,现在他没有心情看信。
“国师应该看看的,王爷写了很久。”玖突然现身。
容止毫无波澜,看了他一眼“轻功见长,”这只大鸢可是日行千里,跟着它来寻他,也只有白乜身边的玖才能做到了。
容止将信拿起放在手上拍了拍,眼眸浅咪起来,冷声道:“不过你出来是送死的嘛,还是你觉得你胜得了我!”
白乜的人又如何,容止照杀不误。
“玖只是王爷派来保证国师看了信的人罢了。”
容止没有片刻的犹豫,只见信只一刹那变得粉碎。
“没有,你要不要以死谢罪。”容止对玖说。
玖却也不吃惊,似是早已预料,一气呵成道:“一走了之,师弟真是本事见长啊,你是觉得这样跟师兄玩笑很有趣吗?你这样会让师兄我同师弟你的感情变淡了啊,竟也学了顾氏那一劳资人的一套,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吗?我瞧着师弟不在了,楼里的花草也无人赏,便全都放进了御花园,等师弟什么时候回来了我再放回去,既然出去了那就好好玩,不用急着回来,宫中的一切都有师兄替你照料着,师弟开心自然是最重要的。不过正好我瞧着你那处清律楼有些老旧了,我给你重修重修,你回来时便可以看见了。还有便是师傅送些了茶叶过来还有些好酒,是的还有你的那一份,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玩高兴了才回来……”
“……”
如容止所料,不外乎是些威胁他的话,容止楼里的花草并非一般的花草,是他自己细心培育的珍贵草药花了容止不少的心思,这些白乜都不会不知晓,他说这些话只有一个目的罢了。
后边的话容止听不下去了,他出手极快即便玖念得极快,还是逃不过容止的手,玖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了,但仍旧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模样。
总算清静了下来,“你无需多想,让你当一个月哑巴罢了,一个月我也回去了。”
容止医术了得,用毒也是一把好手。
这个月玖怕是都要跟着容止了,白乜的目的也达成了,他不放心容止,容止身边没有什么可用之人,玖过去了白乜的心才定得下来。